紀伯連生氣了。

不是一般的生氣。

他本是想接小外孫一塊回家，出發時有多期待，到了衛家沒有見到啾啾，就有多鬱悶。

紀伯連把氣對著衛家的人撒了一通。

他站在前廳門口，指責幾百號人連個小孩子都看不住。

那孩子，衛家人都說沒見到，就算見到了，也沒空留意，大家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都被紀伯連板著臉，挨個數落，頭上扣了個“監護不力”的罪名。

和紀青梧關係稍稍切的衛彤悠站出來，說了幾句辯解的話，就被紀伯連引經據典的長篇大論，回懟得啞口無言。

逸養齋的衛老夫人得知紀伯連離開衛家的消息，立馬放下佛珠，撂在香案上。

確認道：“真走了？”

馮嬤嬤點頭：“走了，護院看著走的，而且把夫人的東西都帶走了。”

衛老夫人長嘆了口氣。

馮嬤嬤不解地問：“衛紀兩家一向不睦，紀家大爺對家裡的公子小姐們可真不客氣，您怎麼”

衛老夫人接著道：“怎麼沒出去看看？怎麼這般怕事了？”

老太太起，站在門邊，看著外邊清朗的天。

“你別看紀家的老大是三品的鹽運使，歷朝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都是深上頭重的賢臣。”

馮嬤嬤更爲疑地問：“可上回蘇相和宋家的婆子在門口，您都出去鎮場面了，紀家大爺的威，還能大過宰相去？”

衛老夫人回頭看一眼，提點道：“紀伯連在調去南方做之前，他是什麼職位，你可是忘了？”

馮嬤嬤想起來了，恍然大悟地道：“還是您記好，當年可真是”

可真是，因爲這位紀大人，這位名聲響噹噹的國舅爺，起了不的“風波”。

衛老夫人道：“紀伯連做六科給事中的時候，監督六部，彈劾的員都有百個，就連皇上的政令，都被他給封駁了一道。”

馮嬤嬤扶著老太太往外頭去，曬曬日。

衛老夫人緩步走著，道：“我也不是真的怕了他，他們紀家想把紀青梧帶回去，這也正稱了我的心，不如就順水推舟。”

馮嬤嬤著急地道：“可要是大公子回來，發現娶到手的媳婦沒了，又要鬧起來怎麼辦？”

衛廷當時在家中與老太太鬥法，鬧得那麼大。

衛老夫人道：“我幫廷兒試探過，這紀五對他沒有誼，長痛不如短痛，再者，這事兒怨不著我，是他的岳丈對他不滿意。”

“您是想得開，我都替大公子心疼。”

衛老夫人道：“我哪裡是想得開，是沒辦法了，廷兒母親的事.是前車之鑑，終究是強留不得，害人又害己。”

馮嬤嬤真心實意爲衛廷覺得不值，道：“那紀五連咱們家大公子這樣的男兒都看不上，眼高到天上去了，我看以後還有哪家敢要。”

衛老夫人道：“且走著看吧。”

*

紀伯連虎著一張臉，回到了紀家。

紀老夫人本來想再同他商量，別意氣用事，讓青梧回到衛家去。

結果就得知紀伯連親自去衛家，不僅將聘禮退了，還將嫁妝都擡了回來，氣得頭疼。

晚些時候，紀伯連還是進了安居苑的門，但是來後，就開始擺臉。

喬氏正在點香片，掃他一眼：“紀大人甩臉子，要給誰看？”

紀伯連坐下來，看著屋中的奴婢，沉聲吩咐道：“你去梧桐苑，找小五一趟。”

喬氏像沒聽見一般，攤開桌上的賬本，無所謂地道：“要去，你自己去，指使我做什麼？”

紀伯連擺著家主的派頭，卻沒人搭理，兩夫妻之間沒有話說，陷沉默。

待到香片燃了一小半，紀伯連終於耐不住了，對著春華清了清嚨，春華有眼地低著頭，退了出去。

他捱到喬氏邊，推著的胳膊，催促道：“你快去問問小五，把外孫藏哪裡了？”

喬氏的消息比紀老夫人還靈通，早就知道他跑到衛家發了一通脾氣。

“你怎麼就知道是小五把孩子藏起來，不是被衛家的人給弄丟了？”

紀伯連瞪眼道：“當孃的能把孩子弄丟嗎？肯定是被藏起來了。”

喬氏翻賬本的手頓住。

紀伯連說完就意識到不對，找補道：“是爲夫的錯，急說錯了話。”

小五時走丟，是兩夫妻不能提及的區，就算紀青梧回了家，兩人還是對於這個話題，十分敏。

尤其是喬氏，一提起就要落淚。

紀伯連拍拍的肩膀，道：“外孫不在衛家，也不在小五邊，你就不擔心嗎？”

喬氏一點都不擔心。

自從知道這小外孫，是當今皇帝的小閨後，就心中有底。

還能在哪兒？

不在娘邊，就在爹邊。

但喬氏並不敢告訴紀伯連這個驚人的消息。

見喬氏低頭不答話，紀伯連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狐疑地道：“要不我現在就去京兆尹報？依照衛家人的口供，孩子失蹤得有兩天了。”

喬氏不耐煩地合上賬本，發出啪的一聲。

“你有完沒完，我看賬本，你就在我耳邊嗡嗡嗡，沒個消停。”

喬氏把賬本收好，放在盒子中鎖了起來，又放進了櫃中。

紀伯連心急，想知道外孫到底在何，道：“你就對著我有脾氣，哪還有當年那端正知禮的太傅之的樣子？”

喬氏下了榻，穿好鞋就要往外走，道：“你是第一天認得我？二十多年了，我什麼樣子，你不清楚嗎？”

紀伯連追著問：“才說兩句，意見不相投，你就要走，要去哪兒？”

語氣因爲著急，難免音量高了點。

喬氏冷笑道：“當初被你誆騙著嫁進紀家來，每天守著這一攤爛攤子，你一走就是好幾年，還對著我大聲，以後家裡的事就給你了。”

把管家的鑰匙往紀伯連手裡一塞，頭也不回地道：“我去小五那住一晚，看你心煩。”

紀伯連知道心，在後喊道：“爲夫就知道夫人心地善良，知道事的輕重緩急，快去快去，問完趕讓人給我傳個話。”

“我就在安居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