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雁門山,山峰聳雲間,飛雪縈繞。遠遠看去,像是一幅潑墨畫卷。
可此刻無人欣賞。在山崖的東面,有一大群人圍坐圓。他們子挨著子,背靠著背,互相傳遞熱水袋取暖。
雪花飄落在他們上,沒多久就將帽檐落了一層白。寒風簌簌,帶著雪沫子如刀刮臉。
圍坐在最外層的人約莫過了兩刻鐘跟裏頭的人換位置,這般人群不停地由向外挪,各自用為隊友們抵風寒。
坐在最中間的,是兩個子。們披著絨毯,將帽檐拉得低低的,幾乎只出兩只眼睛。
蘇嫻使勁了手:“日頭快出來了,再堅持一會就不冷了。”
蘇泠點頭:“我們在這躲了一宿,遼軍沒找到興許已經回去了吧?”
鏢局的人常年在外有經驗:“三小姐不必急,昨夜太黑,他們可能沒尋多久就回去了,但今天肯定會再來。”
這麽一聽,江叔擔憂:“那我們得在這躲多久?”
鏢師說:“至還得一上午,午後就能下山。”
一聽這話,衆人沉默。
午時下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就算是人撐得住,馬挨寒還得拉糧,不一定能撐得住。
須臾,蘇嫻低語:“也不知那批糧現在怎麽樣了。”
“應該沒發現,”江叔說:“若是發現糧,我們的行蹤肯定也暴了。”
“說起來,我們能在這躲一宿,還多虧三小姐的主意。要不是讓我們將糧埋在雪中,昨晚不一定能翻越這座山。”
鏢師也點頭:“確實,當時我就沒想到。天氣冷,糧也是冷的,埋在雪中不會壞,待取出來後再曬一曬依舊還能吃。那些遼軍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把糧埋在雁門山的雪地中。”
蘇嫻靜靜聽著,突然,子一歪。
“大姐!”蘇泠忙接住:“大姐怎麽了?”
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蘇嫻臉不對勁,忙手去探額頭。
蘇嫻的額頭滾燙。
“江叔,我們等不了了!”蘇泠轉頭:“我大姐病了,要立即下山。”
“不能下山。”這時鏢師道:“一下山,遼軍必定發現我們。”
“可我大姐病了!病了!現在渾發燙!”蘇泠承不住,吼出聲。
素來清冷安靜,乍一發火,旁人都嚇一跳。
江叔憂心忡忡問鏢師:“非得等到午時嗎?我家小姐病了,若不及時看大夫,恐怕命都保不住。”
“你們現在下山,同樣也保不住命!”
“但我要試試,”蘇泠將蘇嫻扶起,對江叔說:“快去準備馬車,江叔,我們現在下山,立即下山。”
“蘇三姑娘!”鏢師厲喝:“若你執意要下山,讓所有人陪著送命,恕我們不能答應。蘇大小姐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就不是了?”
“先不說商隊這麽多人千辛萬苦熬到現在,就是我們鏢局,也不能平白無故陪你們死。”
“我蘇家給了錢,這難道不是你們的職責嗎?”
“護送你們是職責,可蘇姑娘卻拿我們的命當玩笑嗎?你看看這裏,看看這些人!”鏢師指著商隊數千人:“他們哪個的命不重要?”
蘇泠一頓,久久沒說話。
“不必下山,我還能撐得住。”這時,蘇嫻出聲道:“給我點熱水,喝點熱水就好了。”
“好好好。”江叔立即起:“老奴這就去弄熱水來。”
蘇嫻倒在蘇泠懷中,連手都是抖的。卻還安蘇泠:“三妹別擔心,我只是風寒發熱罷了,喝點熱水就好。都等一宿了,不在乎這半天。”
“大姐別說話了。”蘇泠眼眶發紅,別過臉去。
不善表緒,可此時此刻,卻鼻頭發酸。
“大姐堅持住,我們會好的。”說。
蘇嫻喝了點熱水,很快,在蘇泠懷中睡過去。
然而沒睡多久,被喧鬧聲驚醒。
“是遼軍來了嗎?是不是遼軍?”張問。
其他人也紛紛張,沒一會,去打探的人跑回來,驚恐地說:“不好,遼軍發現了我們的蹤跡了,大批人朝我們這趕來。”
衆人一聽,神慌張。
“大小姐,現在......”江叔拿不定主意:“現在怎麽辦?”
蘇嫻苦笑:“逃吧,給大家發點錢,讓他們各自奔命去。”
這是早就想好的最壞的打算,若是遼軍追來,沒必要讓商隊的人跟著丟命,要死,就讓一人死好了。
“那大小姐和三小姐呢?”
蘇泠道:“大姐不逃,我也不逃,我陪大姐一起守到最後。”
鏢師些許容。
“我們走鏢之人行走大江南北,就看中一個“義”字。護送蘇家商隊是我們的責任,現在遼軍來了,我們也不跑,留在這保護你們。”
“多謝何鏢頭。”蘇嫻道:“但不必了,你們走吧。蘇家的生意現在起,跟你們解除契約。”
“大小姐!”江叔震驚。
“江叔也逃吧,快,越早越好。”
“老奴在蘇家多年,蘇家先祖庇護長大。怎麽能眼睜睜丟下大小姐不管?大小姐不逃,老奴也不逃了。遼軍來了,我拼這條老命拉上個墊背的也值當。”
說完,他道:“老奴現在就去給他們發錢,讓他們逃命去。”
商隊的人聽說遼軍已經追來,有的還沒等到給錢,就丟下東西逃命。
一時間,人群開始轟起來。
蘇嫻著茫茫雪天,混的人群以及驚慌的面孔,有那麽一瞬耳鳴失聰,天地安靜。
不怕死,可憾,憾沒能陪珉兒長大,憾沒能再看那人一眼。
正緩緩閉上眼睛,可模糊視線中約出現個影。那人玄大氅策馬而來,一雙眸子穿過人群著。
祁淵,是你嗎?
蘇嫻還以為自己病得出現了幻覺,直到耳鳴消散,聽見人們高興歡呼:
“襄王來了!襄王來了!我們得救了!”
真的是他來了!
意識在這一刻停滯,蘇嫻終是撐不住昏了過去。
雁門山腳下,遼軍和宋軍戰。比起宋軍,遼軍折騰了一宿早已疲力竭,是以,當得知襄王親自率兵前來,還未手,好些人就已經嚇破膽。
不過半個時辰,遼軍潰散逃竄,襄王活捉楊統領,俘虜遼銳若幹。
蘇家商隊得救,埋在半山腰的糧也全部取出來,整個商隊,趕在辰時全部下了山。
蘇嫻再醒來時,已是在馬車上。
而邊,坐著一人。
未等看清,那人先開口:“醒了?不?想吃點東西嗎?不,我給你倒水。”
蘇嫻轉頭,看著祁淵,半天也沒說話。
祁淵也任看了會:“不認得我了?”
“不是。”蘇嫻緩慢搖頭:“我......我只是很高興。”
祁淵默了一瞬,倏地將人抱進懷中。
蘇嫻愣了愣,緩慢地環上他的腰。
車靜謐,一切擔憂和掛念皆在無言地相擁中。他們熱切純粹地,小心翼翼地珍惜。
“祁淵。”過了會,蘇嫻喚他。
祁淵放開:“何事?”
“我口了,你給我倒水吧。”
祁淵眸子裏溢出點笑來。他從未被人使喚過,也沒人敢使喚他,看得出來蘇嫻是故意的。
但他喜歡這般俏皮的模樣。
他放坐好,然後提壺給倒了杯水,又用指腹在杯壁探了探,確定溫度適宜才遞給。
這會兒馬車裏暖和,蘇嫻子也暖和起來。還出了些汗,額頭的溫度退去不。
喝完一杯,還,將杯子遞給祁淵:“我還要。”
祁淵莞爾,接過杯子繼續給添水。
蘇嫻問:“我三妹呢?”
“在另一輛馬車上,興許還在歇息。”
蘇嫻點頭,們昨夜一宿擔驚怕沒合眼,蘇泠恐怕累得不輕。
“那蘇家商隊呢?”又問。
“襄王已經安排他們在茂縣住下,屆時等你的病好了,再回去。”
“嗯。”蘇嫻繼續喝水:“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
祁淵道:“百裏言玉送糧到軍營時跟我們說了此事,他的蹤跡被遼軍發現,便猜想你們可能也暴了,所以我跟襄王快馬趕過來。到了雁門山下果然看見遼軍正在搜尋。還好我們趕得及時,不然......”
他聲音有些啞,未盡的話沒說下去。
此前聽江叔說了,蘇嫻讓商隊逃命,選擇留下。而彼時已經做好了在遼軍面前了斷的決定。
祁淵心有餘悸,真怕自己來遲一步,看見的就是蘇嫻的。
“不然什麽?”蘇嫻追問。
“沒什麽。”祁淵換了個話頭,問:“現在覺好點了嗎?”
未時,一行人到達平洲軍營。
挨凍了一整夜,蘇泠這會兒有些虛弱。下馬車時,腳下不慎踩空差點跌倒。
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蘇泠緩了緩腦袋裏的那陣眩暈,轉頭去看來人。
這人一銀白戎裝,盔甲堅,一雙濃眉分明犀利卻并不顯兇煞,反而因那雙溫潤的眼眸渾上下增添一貴氣。
蘇泠怔了怔,這人實在陌生,不知如何稱呼。
一旁的人提醒:“蘇小姐,這位是襄王殿下。”
蘇泠立即福行禮:“見過襄王殿下。”
襄王沒應聲,而是負手站著打量:“聽說藏于雁門躲避遼軍的法子,是蘇小姐提出來的?”
蘇泠低頭:“正是。”
襄王目帶著欣賞。
“雁門山常年積雪,山勢陡峭且險峻,以北更是遼國地界。”他說:“蘇小姐能有這般破釜沉舟的勇氣,實在令本王佩服。”
“多謝殿下贊譽。”蘇泠往後退了退,後腰靠著車沿做支撐。
襄王自然瞧見了這個作,知此刻極其疲憊。
便道:“蘇小姐且在軍營住下,過幾日待你姐姐病好,本王派人送你們回燕山府。”
“多謝殿下。”蘇泠再次福。
襄王默了默,視線落在前平端著的手上,袖中出凍得紅腫裂的手指。
也不知想到什麽,他眸了幾分。
蘇泠也察覺了,不聲將手藏進袖中。
“若殿下沒其他吩咐,且容臣告辭。”還想去看看大姐。
“嗯。”襄王點頭,目送離去。
過了會,他兀自道:“蘇小姐看似弱,卻當得巾幗英雄,蘇家的兒果真了不得!”
想到什麽,他吩咐:“本王從京中帶來的凝玉膏,給蘇家三小姐送去。”
“是。”侍衛應聲,但立馬又問:“殿下,可要給蘇大小姐也送一瓶?”
襄王斜眼:“蘇大小姐在何人帳中?”
侍衛道:“祁大人帳中。”
襄王問他:“你說本王該不該送?”
侍衛撓頭不解,什麽該不該送?難道蘇大小姐送不得?
商隊順利送糧到平洲,且蘇嫻和蘇泠得救,這個消息早已飛鴿傳書到蘇綰手中。
蘇綰長長松了口氣:“太好了,所幸襄王和祁大人去得及時,不然.......不然我恐怕一輩子難安,更無以面對父親和母親。”
利用蘇家商隊送糧的法子是提的,原本蘇嫻和蘇泠不必遭這些禍。可因為的計策,將整個蘇家卷了進去。
這些日,蘇綰自責疚又難,心裏力極大,整個人瘦了許多。這會兒,聽得大家都平安的消息,裏繃的那弦得以松懈。
蘇瑛也松了口氣,雖然上不說,可心裏極其擔心百裏言玉。
蘇綰看出的心思,笑道:“看來二姐想二姐夫了。”
蘇瑛也不扭:“百裏待我極好,自從婚後我們鮮分開,來了燕山府還是第一次。也不瞞你,聽說他遇到遼軍時,我一宿沒睡。”
“不過現在好了,”蘇瑛道:“總算雨過天晴,大家皆平安。”
“嗯。”蘇綰也道:“經過燕山府這一遭,讓我明白了件事。”
“什麽?”
“和平多麽不易,我們時常碌碌追逐名譽錢財,殊不知平淡健康地活著,有家人在邊、有的人相伴何等彌足珍貴。”
蘇瑛笑:“倒是難得見你這般的樣子。”
頃,問:“你真不要避一避?燕山府這些糧咄咄人,萬一真鬧出點事,而妹夫還未回來,我們恐怕難以抵擋。”
她是侯府嫡長女,家世顯赫。 父親身份高貴,待人待已嚴格。 母親家世低微,但眼裡不揉沙子。 偶然的機會,父親納一妾,妾室生下兒子。 母親傷心震怒之下與父親決絕,帶著她回到西北邊陲的娘家。 在約定接她回京城的時候,父親卻沒來接,也沒有任何音訊。母親在思念與心灰意冷之下病逝,臨去給她定了親。 成親沒多久,丈夫陣亡。 周圍親友,或在走頭無路中自盡,或在辛苦窮困中殘喘。 她決心追隨丈夫而去,卻無意中以自己的死,換取了另一個人的生,冥冥中產生的蝴蝶效應,挽救了一場數万人和大量牲畜死亡的災難。 而她,因此公德而獲得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她打算阻止父母反目, 讓娘給她生幾個弟弟, 扶持舅舅一家, 拯救自殺的親戚, 幫助貧困的朋友。 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還有就是。 。 。 。和前世的丈夫再次攜手,共度美好人生。 經過努力,這些願望幾乎都實現了。 只是,她前世的丈夫卻娶了別人! 弄得她好不失魂呀。 。 。 。 而那個自認識就與她互相幫助,相互成就,最後她還救了他一命的人,原來,上世也是她救的他的命。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扶著他伸出的手,一起走向那至尊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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