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歧路

淩晨兩點，天還是黑的。

木門吱呀一聲推開，孩圍著大紅的圍巾，帶著白的絨帽，只出一雙大眼睛。

輕手輕腳地出來關上了門，一腳踩進門口的雪裏，險些摔倒。

今年的十一月格外冷，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竟然這麽深了。

昨晚該把自行車放到屋裏去的，孩這樣想。費勁地把腳從雪裏拔出來，拔得太猛，天又黑，還彎腰仔細地檢查了鞋，還好沒壞也沒。

用棉襖袖子把自行車車座上的雪一把掉，然後輕輕打開了小院的門，準備推著車出去。

此時後屋裏的燈忽然亮了，又是吱呀一聲，木門推開，門口出現一道矮瘦的影。

“閨等等！嘖，你真是。”

“媽，這麽早你就醒啦？”孩把自行車停好，又跑回到門邊，屋裏生著爐子，站在門口都能到暖和氣。

“我不醒你就悄悄走了是不是？”徐翠把懷裏抱著的飯盒給，“把這個帶上，路上吃。”

“媽我帶飯了，就昨天你給做的，我路上找個有熱水的地方熱熱就行。”孩一邊說著一邊把母親遞過來的飯盒打開，“方便面？！”

驚喜地擡頭：“媽你什麽時候買的？”

“昨天你不是睡得早嗎，我又出去了一趟。”徐翠給兒攏了攏圍巾，又把裝著方便面的飯盒一起塞到包裏，“你直接買車票坐車過去你不聽，能多花幾個錢？騎自行車得天不亮就走，天黑了還不一定到車站。”

“哎呀，所以我不是提前一天就走嗎，提前點省一段車錢多好，又耽誤不了考學。”孩笑嘻嘻地說，“我就是要省著錢，回來給你帶好東西！”

“我可不要，你就吃喝睡好，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地回來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媽我得走了，這時間都算好的。”孩把鼓鼓的包拉上，轉走回小院門口去推車，出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媽媽還站在門口。

見回頭，徐翠擺擺手，“路上慢點啊閨。”

不知為何，看到那道孤零零的影，孩鼻頭一酸，把自行車往旁邊一放，跑回去一把抱住了媽媽，“放心媽，我大後天就回來了！”

“好，媽去換，你回來有吃，考上學了可不常能吃媽給你燉的了。”

孩想，這可真是母連心，把第一程的車錢省下來，也是要買帶回來的。騎著車，計劃著大後天回來得先去鎮上劉屠戶家裏，先斬後奏把給買了。

一想到媽看見那麽多的表，就忍不出笑。

一路從村裏騎到鎮上，天都還沒亮，鎮上的鋪子全都沒開門，路上也沒有攤子擋道，暢通極了。

騎到快出鎮子的時候，孩看見路邊坐著幾個人。沒看清他們的臉，但看見了他們腳邊的酒瓶。村裏的醉鬼可見識過，很嚇人的。想到這裏，不由加快了蹬車的速度，經過那些人面前時，忽然有人吹起了口哨，嚇得手一抖，後背都冒出冷汗。

直到騎出很遠，孩還是不敢回頭，力地蹬著自行車，卻不想咔嚓一聲，車鏈子斷開，拖到了地上。

趕剎車下車看，這輛不知道轉手賣了多次的自行車，在冬天車鏈子已經被凍過，剛才又騎得太猛，現在本接不上。

可離車站還有很長一段路，要是走著去，一定趕不上車了。

在原地站了會，最後想定，先推著車走。走到公路上總能遇見拉貨的車，都是鄉裏鄉親的，能捎上一段就行。實在不行，那就給點錢，總比重新買票要劃算得多。

剛推著車走了沒多遠，後吵鬧的聲音越來越近，回頭一看，竟然是剛才路邊那群喝了酒的人騎著自行車追了上來。

“妹子！車壞了啊？來來，哥哥捎上你！”

這話一出周邊幾人都哈哈大笑，孩手心都在冒汗，“不、不用，我自己走。”

“來嘛！”說話的人拉住了的胳膊，孩嚇了一跳開始掙紮，那幾人上酒味很濃，看見反抗，下了車就往這邊走，非要將摁在自行車上。

孩掙不開嚇得大，好在此時一個趕著架子車的老頭罵罵咧咧：“喝了馬尿就滾回家去撒潑，大清早的發什麽羊癲瘋？”

跟他一起吼的，還有一只兇猛的大狗，汪汪地個不停，要不是被繩子拴著，勢必要撲上去要咬那幾人。

趁著那人松手，孩連車都不要了，趕跑到了老頭的架子車旁邊，那幾人看老頭手裏拿著趕牲畜的鞭子，大狗也兇神惡煞，倒也沒再糾纏，罵了幾句就騎車走了。

老頭看見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閨你這車騎多年了，這麽破破爛爛的你也騎著趕路？人摔著沒有啊？”

“沒有……”孩臉慘白，心有餘悸。

“你要去哪啊，天都還沒亮，走得這麽早。”

“我要去考學，本來騎車到車站，再坐車去考學的，結果還沒上公路車鏈子就斷了。”

“哦，那我知道，我侄兒家的老大也是要考學，讀書好啊，讀書有出息。”他拍了拍空空的架子車，“那我捎上你一段，我侄兒騎他那個三蹦送你去車站，他反正每天拉貨，那東西可快了！”

說著老頭還下去幫把自行車給扛上架子車。

“那，謝謝爺爺。”

架子車前面是一頭騾子，走得倒是不算快，可也比推著自行車走好多了。路上一老一聊得還不錯，最後架子車停在了一個院子門口，院子的藍大門半開著，孩看見了老頭說的那輛三蹦，這應該是一種拉貨的托，比不上大卡車那麽大，但開起來比自行車可快多了。

耽誤人家送貨的時間送去車站也不好，孩想了想，從包的最裏層找出一點錢放到棉襖口袋裏，準備到了車站就把錢給人家。

跟著老頭出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長得不高，看著憨厚老實。

“來閨！”老頭朝孩招手，“跟他走，叔送你過去。”

孩忙下了架子車，經過藍的大門，走進了院子。又回頭看了一眼：“可是爺爺，我的自行車怎麽辦？”

“你要不先放這兒吧，回來的時候帶走！”

“哦，行。”孩答應。一輛破得不能再破的自行車，還是跟著遭罪。

“來你上車吧。”中年男人說。

孩看了眼三蹦，後面拉貨的地方焊舊獨上了鐵皮，應該是為了遮雨，也為了讓貨不掉出去。但這樣封了一座小鐵屋，敞著門裏面都黑黢黢的，孩覺得有點瘆人。

看了眼前面駕駛座，雖然不寬敞，但應該還能坐下一人，“叔，你拉貨的地方我別給你弄髒了，要不我坐前面吧，到地方了下車也方便。”

中年男人一聽這話，立刻有些不耐煩：“前面坐不下。”

說著還拉著就往車上塞，孩當即看向老頭，可這時候老頭像是沒看見一樣，轉就往外面走。

心頭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念頭，正要大，忽然被捂住了，接著一蠻力箍住的子，將扔進了這個鐵皮焊的小房子裏，外面落鎖的聲音不大，卻重重砸在了的心頭。

路很長，到底有多長已經記不清了。

輾轉在不同卻又相似的黑暗封閉小鐵屋裏，踢踹打砸，怒罵哀求，到最後得暈倒，連呼吸都吃力。

再次到微微亮的時候，已經睜不開眼了。仿佛聽到了鞭炮聲，聞到了飯菜香，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直至後背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上時，孩才略微有了點反應。

然後聽見有人說，老實點，就會給口飯吃。

孩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到想擡起胳膊咬自己的，竟都覺不到胳膊在哪裏。

服被扯破，鈍痛，像一，在一下又一下的聳中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又聽見了說話的聲音。是個人，魯地著的臉和，裏罵著髒話，“兩碗稀飯喝了還不醒，這要是死了多晦氣！”

邊似有潤，舌頭似有餘味，好像吃了東西，卻又不太確定。

每天一碗稀飯，有時能在裏面嘗出點鹹菜，慢慢恢複了正常神智，也終于知道自己被賣到了一個完全不認識地方，那個每晚覆在上的男人是的“新婚丈夫”，那個兇神惡煞罵、輒不給飯吃的是的“婆婆”。

而這個“婆婆”還沒有認下，因為肚子裏沒貨。

孩記不清來了這裏多久，因為每天都過得一模一樣。慢慢恢複意識和力之後，開始反抗、逃跑，換來的是越來越重的毆打，和最終那拴住的鐵鏈。

這個村子裏的人好像都是聾子，慘哀嚎，沒有人來看過一眼問過一句。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婆婆”的臉上看見了一點笑模樣。孩驚恐地看見端來了帶的菜，目在腹部來回打量。

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也明白自己該怎麽做。

腳踝上的鐵鏈，被用來狠狠地勒自己的肚子，用來團在一起，重重地打在腹部。用盡各種辦法，直到鮮順著的流了滿地，“婆婆”瘋了一樣撲上來抓住的頭發撞的頭，孩在劇痛中知道自己功了。

相比于之前的極度和毆打，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

媽。想到了那個沒穿棉襖，就站在門口注視著離開的單薄影。

沒法給你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