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傅如甯去醫院陪傅漳南。

這次化療住院的時間比以往久，爸爸的在一次次的治療中變得更虛弱，有時候都在想，是不是要選擇保守治療，何必讓他吃這樣的苦這樣的罪呢？

每次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傅如甯都要在沒人看得見的角落調整很久的緒，整理好自己的緒之后，再像個沒事人一樣走進病房。

護工大叔看到傅如甯進來，就把悄悄喊到一邊，小聲說：“今天你爸緒不怎麼高，一會兒你多陪他說說話吧。”

“謝謝李叔。”傅如甯和護工大叔道了謝，隨后有些著急的推門走進病房。

病房是單人套房，布置的很像在家里那樣溫馨，每天換上鮮花，角落里還會擺上綠植，給這病房里添上些生機。

傅如甯悄悄推門走進里間，見傅漳南側躺著睡著，故意在門口發出了一點聲響。

傅漳南的肩膀了，但沒回頭。

傅如甯心里有了數，這是沒睡故意裝睡呢。

邁著小步伐挪到傅漳南床前，搬了個小南瓜凳在床邊坐下，故意著語氣撒——

“怎麼回事呀老傅，是不是我昨天沒來看你，你今天不開心了呀？誰家爸爸這麼地小心眼呀，哦，原來是我家的呀！”

傅如甯的語氣越來越夸張，手撐著下靠在床邊上，眨著眼睛像個和主人撒要頭的小狗狗。

傅漳南忍不了睜開眼睛，臉顯然要比往日嚴肅一些。

“你手機為什麼打不通？”

傅如甯一聽爸爸這麼問，立馬笑著回答：“我有兩個號的呀，你是不是忘記存我另一個號碼啦？”

傅漳南看了一眼，隨即從床上坐起來，從屜里拿了個手機出來，點開了一段轉發量極高的短視頻。

視頻畫面里正是簡老太對著記者哭訴的采訪，控訴著自己外孫不孝順，連他們祭拜兒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而視頻底下都是攻擊謾罵的評論。

事才過去兩晚一天，這事的熱度已經鬧得很大了，跟風蹭熱度的記者網紅各路自都紛紛開始行。

傅如甯尷尬的撓了撓腦袋，小聲嘀咕：“不是和李叔說了不讓你看電視，你怎麼還玩起手機來了？”

傅漳南嘆了口氣，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心疼。

“甯甯，爸爸還沒死，你遇上這種事為什麼不和我商量，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扛？”

“呸呸呸！”傅如甯聽到那個字眼，立馬仰起腦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快點，你也跟我一起呸呸呸！”

見傅漳南板著臉還是不理，自己湊上前討饒道：“爸爸，我不想外公外婆來煩你嘛，他們每次走了之后你都不開心，你看他們這次越來越過分了，真的很過分很過分！我知道你宅心仁厚，看在媽媽的面子上這麼多年都照顧他們，可他們就是很貪得無厭。”

傅如甯說的自己來氣，沒敢把老太婆的心思說出來，那簡老太就是覺得爸爸不好了，這次不要下次要不到了。

太歹毒了。

低頭握著爸爸的手，記憶中這只寬厚溫暖的手掌，在這幾年重病之下，變得骨瘦嶙峋。

想著想著，眼淚就下來了。

傅如甯紅著眼睛立馬將話題岔開，“哼，他們真的很氣人，就到我公司來鬧，說我不孝順他們，我就是沒理他們，結果他們就跑電視臺去說我不讓他們祭拜媽媽，這不睜眼說瞎話嗎？虧我還帶他們吃了頓飯呢，應該水都不給他們喝，然后讓二叔把他的菜刀拿出來。”

說的很生氣，表現出只是被那兩個老人氣哭的，而不是因為別的。

傅漳南手忙腳了的腦袋，“好了好了，甯甯不哭，爸爸在呢。”

那句‘爸爸在呢’，一下子讓傅如甯的眼淚怎麼收也收不住。

撲進傅漳南懷里，抱住他，還像小時候那樣了委屈就找爸爸哭。

“那你還兇我……你還給我臉看，你還板臉……你是不是不要我這個兒了？”

傅漳南：“……”

“好了好了，爸爸錯了，爸爸跟你道歉，對不起我家寶寶。”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哄著自己鬧騰的大閨。

傅如甯噎著訕訕道：“這還差不多。”

不管多大，傅漳南的口頭禪都是我們家寶寶，有時候還被同學笑話，也經過一段時間的不好意思，但馬上又覺得，那都是別人在羨慕！

父可以是沉默如山的，也可以似水。

傅如甯哭夠了，這才了臉上的眼淚坐直子。

傅漳南等緒緩和點，才問道：“阿崢呢？”

傅如甯解釋道：“他昨天陪我一塊去簡家村了，今天他有事所以沒一塊過來，本來他也是要看你的。”

在爸爸面前還得替蕭景庭言幾句。

傅漳南點了點頭，還好以后有人能陪著。

了解了事的來龍去脈之后，傅漳南沉思了許久。

這件事既然鬧起來了，那就是以斷絕關系收場，那是絕不能讓他兒委屈的。

這麼多年照顧那二老，也算替去世的妻子還了那生養之恩，是他們自己把最后的分糟蹋了。

傅漳南從書柜里翻出了一本日記本，他把這本子放到了傅如甯面前。

傅如甯看著面前的本子，有些疑。

封面用牛皮紙重新包過，看得出來平日里被保管的很好，將本子打開，里面的紙張都泛了黃，看得出來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這是，媽媽的日記本。

傅漳南看著看著兒這張與已故的妻子相似的臉，他眼里的滿腔似要溢出來。

“甯甯，爸爸媽媽都很你，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爸爸媽媽，爸爸也你，不要因為外人的話而質疑我們對你的，不要委屈自己。”

傅如甯鼻子一酸，強行把自己的鼻涕泡吸了回去。

語氣夸張地說：“煩死了，你一個理工男這麼煽干什麼？我理考二十五分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我！”

傅漳南：“……”

“那二十五分多是離譜了點，把卷子拍地上踩一腳，也不至于那點分數。”

聽到這話，傅如甯氣笑了。

就記得那時候爸爸看著二十五分的理試卷沉默了很久，大概是沒想到當真一點都沒傳到他。

傅漳南估計在想，同樣是一樣在家開小灶輔導的，人家傅崢高考就能數學單科滿分，理綜理單科滿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能這麼大。

傅如甯現在還想呢，同樣是理工男，怎麼爸爸就這麼好，蕭景庭就是那種狗脾氣。

不說話氣人，說話更氣人。

……

傅如甯從醫院回到家，帶回了這本日記本，還從爸爸的臥室里找出了一個致的盒子。

盒子里裝著很多信封，紙張泛黃，看得出時間久遠。

信封最底下，有滿滿一疊的照片，都是爸爸和媽媽年輕時候的拍下的。

照片的最后是一張媽媽的單人照，照片里的人麗溫，低著頭看著自己孕肚，整個人上都散發著幸福和期待。

傅如甯把照片翻過來，照片背后寫著一行字——

‘很快就要和我的寶寶見面了，好期待呀，希我的寶貝健康快樂長大，媽媽和爸爸都你~’

傅如甯看著照片上娟秀的字，即使過去二十幾年，這些文字也能讓人到滿滿的意。

看吧，被的人是有知的，即使隔著年月，隔著生死。

知不到的，那就是不存在的。

傅如甯把眼淚干凈，坐下來打開電腦，開始寫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