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道，“傳言是這樣：武王藏了一支私兵，甚至發展到了幾萬人、規模不小。京城皇上與武王沖突，這時私兵收到武王的虎符，要求立刻起兵造反。

那私兵元帥也不知怎麼回事，還真造反了，一口氣就拿了安淮府和寧鉞府。武王試圖與造反私兵撇清關系。但皇上借私兵理由，試圖扣押武王。

武王知曉自己一旦被扣押，兇多吉，加之私兵確實占了兩府，勢如破竹，便干脆撕破臉，逃出京城，正式造反。”

朱北笙驚訝，“造反這種砍頭大事，怎麼會鬧出烏龍？那私兵元帥，就這般失職？”

沈元正想說：世如烏合之眾，諸事皆為草草之局。

卻聽蘇明妝沉聲道，“因為有人在中間做了手腳，而做手腳之人絕不是外人，而是武王私兵部之人。只有部人，才能把烏龍局做得天無，讓武王和皇上打起來，讓整個世道起來！”

“部人？”沈元一愣，隨后腦海中銀一閃，“難道……難道是……”

蘇明妝眉頭擰，“如果他是詐死，就有可能是他。”

沈元夫婦驚了好一會，直到孩子醒來哇哇大哭，兩人才緩過神來。

朱北笙去照顧孩子，沈元則是留下，擔憂地輕聲問道，“關于裴將軍，你以后打算……怎麼做？”

蘇明妝搖頭，“不打算怎麼做，蘇明妝已經死了，世上只有武秀秀。”

沈元疑，“不是，至于嗎？就算裴老夫人為保護你而死，你也不用愧疚，裴將軍不會責怪你！反倒是會謝母親幫他保護妻子，不是嗎？”

蘇明妝垂下眼，苦笑道，“大哥你不懂，因為我，國公府才被攪得慘淡。如果沒有我，國公府本來好好，裴將軍本來可以前途無量，就算裴老夫人死，也不應該因我而死。”

沈元語重心長，“明妝，你太過悲觀了，未來總歸是好的。不說是別人，只看我，當時在沈府每一日都絕，現在不還是苦盡甘來了？”

蘇明妝抿了抿，并未回答——已經絕一次了，這是第二次，還如何鼓起勇氣？

鼓起勇氣抗爭后呢？再絕第三次？

……算了，自知自己攜帶厄運，不想連累他人。

沈元知曉這妹妹年紀不大，卻是個固執有主見的，見不愿再說，便不再問，繼續道，“因為武王造反，朝廷軍隊忙于對戰，沒人再管各地造反的隊伍，造反隊伍層出不窮！幾乎每個府都有兩三支，就連我們這都有！”

蘇明妝吃驚，“那麼嚴重？這……外面豈不是很？”

之前聽說，卻沒想到這麼！

“是！不僅國造反頻出，敵國也打來了。”

“蒼風國？”

“對！蒼風國把鎮戍關打下來，正要向腹地進軍。”

“……”蘇明妝聽說鎮戍關失守，竟突然想看昏君的表。昏君以為蒼風國能幫他？難道不知，無論是昏君還是武王，于蒼風國國君而言，都是一塊鮮的？

“我現在知道，先帝為何想把皇位改傳武王了，昏君他……呵，真是個愚蠢的廢！”

沈元苦笑著嘆了口氣，“這世上，并非人人都適合當皇帝，例如我，我格弱、優寡斷，就不適合……也不想當。我和‘那些人’說了很多次，他們偏偏不信，非要著我當什麼皇帝。”

蘇明妝也隨之嘆息，“也許，他們是不想打破開國功勛、加進爵的夢吧。這世上，并非每個人都有勇氣打破幻想、認清現實，當理想遠超實力，便用另一種方式延續夢想。”

抱著嬰孩的朱北笙道，“子龍，是不是就這個意思？”

蘇明妝失笑著點頭，“嫂嫂說得對。”

朱北笙回憶起沈府那些魔怔的人，以及他們看沈元時冒火的眼神，越發覺得有道理。

隨后，無人再說話，三人一孩，陷沉默。

朱北笙率先打破僵局，道，“好了好了，外面就讓他們去，我們安生就行。妹妹你有所不知，當年我和你大哥選最終落腳地時，千挑萬選，才選了這個元寶村。

元寶村距離京城不遠，所以沒有邊關的，民風還樸實。而且元寶村還在一個山窩窩里，整個山窩只有五十幾戶人家，無論是叛軍還是造反軍，都攻占大城池，不屑打我們這的。”

蘇明妝輕聲道，“嫂嫂說得對，我們好好過日子就好。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你們好好休息。”

沈元急忙道，“等等，書找到了，在這！”

蘇明妝接了醫書，“謝謝大哥。”

沈元哭笑不得，“謝什麼？你學小兒醫也是為了我家虎子，再說，他們愿意幫你找醫書，也是為了拜托你幫忙看病，所以你不用謝別人。”

蘇明妝沒再和沈元夫婦繼續客套，拿著醫書出了去。

出了房門，舉頭看向夜幕中懸掛的明月，心中一片迷茫——北燕國大，未來會怎樣？如果真如預料，裴今宴手腳，讓武王提前叛，應該也不會讓武王贏吧？

但不讓武王贏，讓皇上贏？不，裴今宴恨死了皇上，應該也不會讓皇上贏。

那誰來當皇帝，難道……他嗎？

莫名打了個戰栗——現在不是誰當皇帝的時候，而是蒼風國趁侵，北燕國會不會滅國？京城現在怎樣？卻不知學士府怎樣了。

……

蒼風國。

穹廬殿。

“什麼？你們已經拿下了北燕國北部土地，還收買了不北燕國人，竟還沒找到蘇明妝？”

高臺之上，傳來男子一聲怒吼。

“回皇上，暫時……還沒找到。”耿固小心翼翼地回答，心里很想說——現在找蘇明妝的人可不，那麼多人都找不到，這人怕是已經死了。

但他不敢說，因為自從那次鎮戍關相見，明明才相幾個時辰，皇上卻被子迷得神魂顛倒。

皇上雖年輕，但手段殘暴、晴不定，如果他說出猜想，還不知皇上會不會遷怒于他！

所以他不敢說。

當然，朝中還有一種傳聞——皇上借著尋找蘇明妝的由頭，進攻北燕國。

到底是不是借口，也只有皇上本人知曉了。

穿著狼皮長袍，腰間佩戴純金彎刀的攣鞮沖，從百椅上站起，吼道，“傳令下去，繼續向南打，北燕國皇帝背信棄義，答應的和親卻不肯送人，失信于朕，朕若不給他教訓，豈不是了弱好欺！打，給朕狠狠打！”

群臣立刻單膝跪地，口中高喊，“單于圣明，鐵騎縱橫，萬世其昌！”

一個時辰后。

朝議結束，攣鞮沖在群臣的恭送中，離開穹廬殿，幾名權臣自跟隨——朝議分大議和小議，大議顧名思義，是所有朝臣出席，商議的也只是一些表面政事。

真正機，是要在小議上進行。

走在路上，耿固許多次看向皇上，觀察其表，猜那個答案。

年輕帝王眉目深邃，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朕記得南方諸國，臣子揣皇帝心思，算是犯罪。我們蒼風國，要不要也制定個罪名？”

耿固面大變，急忙停下腳，單膝跪地，“臣罪該萬死！皇上恕罪。”

攣鞮沖手，將耿固拽了起來，“別耽誤時間，邊走邊說。”

“臣謝主隆恩！”

之后，忐忑跟隨。

其他權臣，也是大氣不敢一下。

攣鞮沖淡淡勾起角，“你想的，是真的。”

耿固吃驚，“皇上知曉臣在想什麼？”

“你不是想：朕到底是想找人，還是打北燕國嗎？”

“……皇上圣明。”

“沖突嗎？”

“？”

“朕是說，兩者沖突嗎？一邊打一邊找，最好拿下北燕國時，正好也把人找到。朕要告訴，北燕國皇帝靠不住，那短命夫君也靠不住，的一生，只能依仗朕，今生今世，也只能服侍朕。”

“是，皇上圣明！”眾人齊齊道。

“不說那些，朕準備加派二十萬鐵騎南下，你安排一下。”

眾人震驚——二十萬！？皇上這是準備一舉拿下北燕了！

……

又是一年過去，北燕國京城。

皇宮，書房。

“失守，失守，又是失守！你們是廢嗎？打仗的將領都是廢嗎？”明德帝憤怒咆哮！

群臣低頭站立，戰戰兢兢。

短短兩年的時間，北燕國已不復往昔！

原本的國土，如今南部被武王勢力占據、北方部分領土被蒼風國占領，只留中部仍在王朝勢力范圍。

但這樣被南北夾擊，中部也是岌岌可危！

從前皇上一派便以文居多、武王一派以武居多，自從分開，皇上一派武將越來越，如今更是人才匱乏！

兵，明德帝可以繼續招，招不到就直接沖去平民家中抓人，強制服兵役。

但將帥，卻是死一個一個，即便是想培養，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培養出來！

如今明德帝便是無將帥可用！

“諸位卿，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眾人齊齊低著頭，心里想——北方要抵蒼風國，南方要與武王打，東面東越國也時不時擾，西面還有叛軍，人都說腹背敵，但北燕現在東南西北所有方向都是戰線，所有能打仗的、會打仗的，都派出去了，哪還有能用之人？

所有戰戰兢兢的朝臣當中，只有一人面平靜，沒有畏之。

不是別人，正是左丞相裴今酌。

自從武王離開，帶走了兩位閣大學士，最后一位閣大學士也重病致仕，閣形同虛設，右丞相空缺，只有左丞相一人統領群臣，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那裴今酌手段毒辣高超，不僅為皇帝排除異己，還在短短兩年的時間，把權力從外戚姚家的手里搶了回來，皇帝對其空前重。

明德帝咆哮，“說話！啞了嗎？既是啞，還當什麼？”

低頭眾人心里想——國都要破了，他們也不想當。但現在不是他們想與不想的事，他們現在膽敢辭，皇上便會給他們隨便安個罪名抄家！

沒錯，就是抄家！每一場戰事都需大筆銀子，皇上想要銀子想要瘋了！

之前國公府賣用之還藏著掖著，后來不僅直接拿出來公開賣，連皇上都賣宮里的東西了。

實在沒銀子，就編排罪名，抄商賈權貴們的家。就在四個月前，左相裴今酌更是帶頭捐銀子，迫員們把家產捐出來。

豈有此理！歷代安國公明磊落，誰能想到這一代安國公竟然是個險狡詐的無恥之人？北燕國第一佞臣！皇上邊第一狗子？

眾人用怨懟的目看向站在群臣最前排，形消瘦拔、氣質出塵清冷，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裴今酌。

有一員突然眼前一亮，接著上前，“稟皇上，微臣想推舉一人，此人武功蓋世、用兵如神，想來他來統帥兵馬，定能屢立奇功！”

眾人疑——誰啊？都這個時候了，哪還有這樣的人才？

明德帝也是一愣，“劉卿，你想推薦之人，是誰？在哪？”

劉姓員眼底閃過恨意，臉上卻滿是堆笑，“回皇上，那位戰神將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裴左相啊！皇上您忘了，裴左相可是武科舉案首出，當年也是上過戰場的！”

眾人心道——那上戰場嗎？去了第一天，就重傷回京。

明德帝也是怦然心，心里想——雖然裴今酌確實能干，但現在異己都除得差不多了，把他留下也沒有太大用。

更何況他功勞太大，有功高蓋主之嫌，還不如趁此機會，將他權力架空，趁他在外打仗之時，重新培養閣大學士。

想到這，明德帝眼神閃著明，滿是戾氣的臉上，出假惺惺的笑容，“劉卿不提，朕倒是忘了，裴卿也是一員虎將！裴卿，朝廷危難之時，你可愿意領兵打仗、再創佳績？”

裴今酌沒馬上回答，先是靜靜站了一會，仿佛與皇上默默對抗。

但下一瞬間，便袍跪倒，“回皇上，臣深陛下隆恩，值此朝廷危難之際，自當肝腦涂地，萬死不辭。臣定當竭盡全力，統領大軍，勇殺敵，以報陛下知遇之恩，不負陛下對臣之信任。”

“好！好！真是太好了！”明德帝一拍書案，龍大悅。

只是一旁，距離裴今酌不遠的太子，卻投去一抹復雜的眼神——裴今酌工于心計，能猜不到父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