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萱公主愣了好一會，接著，抑已久的一下子發出來，也嚎啕大哭。

一旁王嬤嬤等見證人，想到短短四五年的時間，玉萱公主從天之驕，變亡國公主；夫人因為昏君武王迫害，顛沛流離；風月霽的安國公，被造反；裴老夫人……那菩薩一般的夫人殞命，便悲從心起，跟著哭了起來。

房間里哭一團，只有端坐在主位上的某人，濃眉皺，一臉不悅——昨天明妝剛哭了一天，今天又哭？哭壞了怎麼辦？

裴今宴先耐著子等了一會，之后起走了過去，道，“明妝，我看玉萱公主好像不怎麼好，別讓哭了。”

他知道，如果直接勸，肯定不聽。

果不其然，蘇明妝急忙忍住哭泣，雙手捧著公主面龐，“別怕，我回來了。以后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玉萱公主痛哭著點頭。

裴今宴見明妝又要跟著哭，不悅地了拳，又對玉萱公主道，“明妝昨日見父親，哭了整整一天，今日舟車勞頓，再哭下去搞不好生病。”

玉萱公主聽見，也急忙憋住哭意。

周圍下人們——還是皇上有辦法啊！

王嬤嬤趁機，讓人送上來兩杯茶，給兩人一人塞了一杯。兩人喝了幾口，廳堂氣氛也平和些許。

玉萱公主著濃重鼻音，問好友道，“這些年，你都去了哪？”

“這件事說來話長，”把經歷簡單說了下，蘇明妝試探著問道，“在那之前，你先回答我，你愿意隨我回京嗎？如果你回京城，我們兩人能經常見面，甚至可以天天見面。”

玉萱公主周一僵——天天見面，多大的？但京城……用什麼份回去？

亡國公主？

自家王朝覆滅，卻與新帝一家來往，外人是否認為出賣了秦家？

……確實是出賣了。最起碼，沒和父皇母后站在一條戰線。但要如何向外人解釋：也是害者之一！？

早已接，出皇族的公主要為皇權服務，為了父皇拉攏蘇家，對明妝死纏爛打；早就接注定和親的命運，所以不允許自己懷春。

但當沒了利用價值，像一塊抹布般被丟棄在錦繡宮；甚至險些被父皇抓去，威脅蕭景深時，還是崩潰了！

那一刻，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蘇明妝見公主面為難，輕聲道，“當然，我尊重你的選擇，你若是選擇留下，我只要有時間，就會來看你。”

“……”另一邊，某人的臉瞬間黑了。

玉萱公主看著好友誠懇的眼神，眼淚再次不控制，“我……想和你走，但……我能去哪？哪里能容下我？”

太孤獨了！

孤獨到，每一痛苦，都能放大千百倍。

也想一死了之，卻又沒死的勇氣，恨自己太懦弱！

蘇明妝拉住公主的手，溫笑道，“住我家啊，你現在住的不就是我家的房子？在扶虞城住在我家，回京城也住在我家，沒區別的。白天，我回家既能看家人，又能陪你；晚上，我讓幾個侄流陪你，保證你不寂寞。”

玉萱公主這才想起——是啊，一直住在蘇家。

突然，手被刺痛，下意識低頭看去，才發現——明妝的手，再不是白如夷，其手背皮黝黑，干燥糙、手心里更滿是繭子。

手上刺痛，正是明妝手中繭子剮蹭而來。

瞬間，酸楚涌上心頭——很苦，明妝不更苦？這些年，在錦繡宮錦玉食，后來被接出來，也有奴仆照顧。但明妝呢？

明妝只在外，好在見了沈元夫婦，否則還不知遭什麼。哪怕見沈元夫婦，也像農婦那樣干了幾年農活。

京城數一數二的金枝玉葉，卻干農活……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從始至終都是父皇加害明妝的工。

玉萱公主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咬了咬角，抖道，“你……記恨我嗎？”

蘇明妝知曉想問什麼，認真回答，“我不記恨你，那你記恨我嗎？是我們，推翻了秦家王朝，害你失去公主之位……”

還沒等說完，玉萱公主焦急打斷，“你別胡說，我不恨你！”

蘇明妝松了口氣，“你能放下秦家人的份不恨我，我為什麼要以蘇家人的份恨你？兩家糾葛是他們的事，與我們無關，我們永遠是京城雙珠。”

周圍下人們心中慨——誰能想到，當初京城看起來最不靠譜的兩人，卻這般深義重，不離不棄？

玉萱公主本迷茫的眼神，逐漸堅定了起來，“……好！我聽你的！我跟你回京城，住在你家。至于外人的眼……我本就在嘲笑中長大，還怕什麼笑話？”

蘇明妝驚喜，一把抱住公主，“你能這麼快想通，真是太好了！公主，你比我拎得清！你比我通！”

玉萱公主垂下眼，嘆了口氣，“以后別稱呼我為公主了，就名字吧。”

蘇明妝，“好，以后我你知暖，你稱我為明妝，無論我們份如何變化，我們之間的永遠不變。”

裴今宴看著兩個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子，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眼神卻輕松溫暖了許多。

他抬眼看向廳堂敞開的門口，心里盤算著——蕭景深向他借兵，原本他打算借一萬人，但轉念一想，還是借三萬吧，功的幾率大一些。

蕭景深奪得皇位，他便以和親的借口把玉萱公主打發走，這人不能留，若留下，明妝得三天兩頭往學士府跑。

。

事實證明，裴今宴的擔心不無道理。

當天晚上，蘇明妝便留下陪玉萱公主，令他獨守空房。

這還沒完，第二日車隊回京，直接去了學士府，久別重逢的母兩人抱頭痛哭自是不說，只說，當天晚上明妝要求留下。

裴今宴沒理由拒絕，便只能同意。

況且，他還著急回宮，理蕭皇子借兵，宮復仇一事。

但誰能想到，接下來幾天，蘇明妝依舊賴在學士府不走，無論他派多人去請，都請不回來。

如果是從前，裴今宴早就自己跑去，把人找回來。

但如今登基為帝、份改變，他作為人君不方便頻繁到員家中，他可以不要面子，卻不能讓蘇閣老引人誹議。

。

今天是回京的第五天，裴今宴終于忍無可忍，趁著夜里城宵，他親自去了學士府，把人抓了回來。

馬車里。

蘇明妝小心翼翼道，“你在生氣嗎？”

裴今宴如何不生氣？生了整整五天的氣！

兩人分開三年，他無時無刻不想，但呢？一回來就賴在娘家不走。

他從前知道自己在心中地位不高，別說蘇夫人，他連自己母親都不如。

但三年風波過后，他發現本就不高的地位，中間又多了一個秦知暖！

他長臂一撈，將子抓了過來。

兩人面對面，鼻尖幾乎上。

蘇明妝本要說一些好話哄哄他，但突如其來的靠近，讓心跳生生掉半拍，接著男人面孔驟然放大，他的氣息也在鼻尖繚繞，嚇得心臟跳。

以為他要親，下意識閉了眼。

“睜開。”他冷冷道。

蘇明妝乖乖地睜開眼——原來他喜歡看著親？

不過轉念一想，也覺得自己應該睜開眼。因為他好像很介意自己容貌，閉眼，會不會被他誤以為嫌他毀容？

然而，兩人就這麼鼻尖鼻尖地等了半天，他也沒親。

“？”蘇明妝疑，為什麼一直盯著眼睛看？

隨后，又被放開，“怎麼了？”

“沒怎麼。”某人靠在鎏金雕花車椅上，視線過敞開的車窗，看向窗外空無一人的街景。

蘇明妝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問，“是因為我閉眼，所以你生氣了？”

“沒有。”

“那是？”

好一會，裴今宴收回目，眼神還有一些余怒，“因為怪夢，你對兩位母親有補償心理，把們排在我前面，我認了！但夢里，秦知暖可沒對不住你，憑什麼回來，也排在我前面？在扶虞城，你明明說好白天去看，晚上回來，現在呢？剛回京城，就把自己話忘個干凈？整整五天不回宮，你思念們，就不思念我？”

蘇明妝了脖子，“沒有，你在知暖前面。”

“呵呵。”

“……我錯了，以后我再不敢了。”蘇明妝自知理虧，便著他的袖，著嗓子撒。

某人心中本就不算多的火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把將撈來，抱在懷里。

蘇明妝見他氣消了，輕聲道，“我真的不介意你的長相，你別生氣了行嗎？”

裴今宴察覺到哪里不對勁，“等等，你認為，我為何生氣？”

“因為……我五天沒宮？”

“還有。”

“……剛剛親吻時，閉了眼。”

“……”他就知道，在胡思想，“我剛剛本沒想親你。”

“那是？”

裴今宴把又拉到面前，兩人臉著臉，“只有這樣，你的眼睛里才只有我一人，我前面不會排其他人。”

說著，吻了下去。

……

蘇明妝沒想到的是，回宮的第二日，便傳來了喜訊。

一個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