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從車窗細篩了進來,往皎潔的面頰上投上一塊塊影紋路。
梁昀似有所覺,幾乎倉惶的回眸看過來。
他這些時日每日睜眼,第一個念頭都是到哪兒了。
明明那麼短的一段路,為何走了許久還沒有消息?明明一切都還在預料之中,他早早留了許多後手。只是仍舊無可避免的慌,日夜無休的,無法自抑的恐懼。
尤其是他接到消息,徐俅了振武。
看到仍舊衝著自己手,微笑時,一路的所有可怖夢境這才戛然而止。
盈時兀做鎮定的模樣,下一刻看清來人,明知不該此刻喚他,可嗓中控制不住的,發出一聲淺淺的呼喚。
仍舊未曾改變先前的稱呼,幾乎同四爺一般模樣,喚他兄長。
這聲幾乎所有將領都停止了談,無數雙眼眸齊刷刷朝著二人投來。
梁昀深沉幽冷的眼眸中漸漸嚴寒消散。
素來冷清持重的家主,有朝一日會丟下所有家臣,置若罔聞的朝著眷走過去。
二人隔著車窗,一坐一立。
他冰涼刺骨的手緩緩捧上的面頰,臉頰上的溫熱,他覺得心安。
輕輕開盈時額前凌的髮,端詳臉上的劃痕淤青。
梁昀手臂繃,問:“還傷到哪兒了?”
盈時原本還算是鎮定的模樣,見了他繃的神經漸漸放鬆。
很沒勇氣的洇了梁昀的襟。卻又被自己這副好哭的模樣難為的笑了起來,眼睫間的淚花被堅強忍住。
“沒有,沒有傷。就是臉上蹭到了而已……”
梁昀嚨發,了頭。
許多時日未曾看見彼此,他完全不想離去,甚至不捨得再次離開自己的視線,他想抱,就這樣永遠也不分開。
但總有許多不能隨心所的時候。
屬下都在等他,他不該這個時候兒長——可他又實在沒有法子推開,的每一次親近對他而言,都是世上最艱難的考驗。
有時候,連梁昀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他將小姑娘安的不再噎,才慢慢鬆開。
他的襟上帶著上淺淺的氣息。
梁昀將心魂都放在上,轉又是那一副冷清的皮囊。
第102章
一行人披星戴月, 日夜兼程,終於在春日裡到了河東府。
盈時曾經來過這裡, 如今再來,竟有了故地重遊之。
柳垂金線,桃吐丹。
窗戶上糊著的是薄如蟬翼的明紗,彩和。微風拂過,紗簾輕輕飄,似將窗外的景清風也引室。
水波漾,滿池荷葉層層疊疊如綠雲般鋪展在水面上。
的腳終於落了地,便再也忍不住一路的風塵,跑去浴室中沐浴泡澡, 泡了一個花瓣浴,足足折騰了小一個時辰, 才覺得通舒暢。
起來時桂娘與香姚二人也趕了過來, 給盈時穿伺候。
們都是隨著梁府扶棺隊伍一同來的, 只是前幾日路上顛簸, 又是日夜無休的趕日子, 誰也沒力訴衷腸。
桂娘與香姚二人都瘦了好些, 面上風塵僕僕, 可盈時心疼的厲害。
“你們這一路可還好?為何也走了這麼久?”盈時道。
桂娘與盈時說起這一路兇險, 都是忍不住一番後怕,紛紛道:“您是不知京城的兇險, 那日中差宦臣來府上宣讀聖旨, 將您封做國夫人, 還派遣人來接您宮謝恩……好在您連夜早護衛送走了,否則還不知要如何吶……”
盈時詫異,心裡也是後怕起來:“那府上豈非抗旨不尊了?”
香姚搖頭道:“也不是, 您走那夜誰也不知曉,就連我與桂娘都不知曉,早上我們還四找您。是公爺……早早尋了與您一般模樣,段相仿的娘子了宮,那模樣險些連我也騙了去。後來我們路上遇到好幾番波折,都是衝著公爺來的,好在公爺鎮定,一路與之周旋才我們安安穩穩,只是了幾分顛簸之苦罷了……”
盈時聽了才驚覺梁昀執意要送提前走的原由,一口氣更加提起,還再追問,梁昀已是從前院踱步回來。
“公爺萬安。”婢們紛紛行禮。
梁昀只們退下。
卻見盈時穿著素寢坐在花窗前,渾氣氤氳,才是沐浴過後,連髮都尚未乾。
烏髮蟬鬢,瑩白香被熱氣蒸出紅,滲著未拭乾淨的水漬。
二人相逢好幾日,梁昀從未對盈時說起這些兇險過往,如今盈時心中惶恐自然不能再什麼都不問。
盈時將梳篦放回桌面上,著急問他:“如今京中如何?”
梁昀取過置於桌面的梳篦,替盈時梳起一頭披散的發。
盈時有些忸怩,擺手說:“我自己來就好。”
“京中局勢,卻也遠比外安穩。”
梁昀與盈時烏溜溜的眼神對了一眼,頭也沒抬替繼續梳著,他似乎知曉要問什麼,語氣中有的歉意:“因你是我的妻子,融兒是我的孩子,所以留不得京城……這一路你們苦了。”
盈時聽他這般說,心裡酸溜溜的,咬著沒吭聲,繼續任由他給自己梳發。
過了好一會兒鼻子一一。
梁昀問:“你聞什麼?”
盈時長長往他上吸了一口氣,裡嘀咕:“我怎麼好像聞到了什麼香香的味道?”
梁昀繼續逗弄:“什麼味道?是不是的頭暈眼花,鼻子也……”
梁昀話還沒說完,盈時眸就盯著他寬大的袖擺下。
梁昀心裡道,還真是一隻鼻子靈敏的小狐貍。
盈時看著梁昀拿出來慢慢展開的油紙包,眼睛就再也沒辦法移開那隻外皮金黃的烤鴿。
偏偏還一邊咽口水一邊搖頭:“怎麼能這樣?這樣不好……”
梁昀眼睫微微低垂著,聽那口是心非,說話已經口津蔓延的含糊聲音,悶笑了兩聲,道:“小四留給你的,我就當沒瞧見,你拿去吃。”
盈時垂著頭,扭了好半晌,“不行,他是孩子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我還要給祖母守孝。”
才說著,的肚子就咕咕了出來。
盈時愧的頭更加抬不起來了。
梁昀笑著說:“他只比你小了三歲,他能吃你就不能吃了?放心,河東是武將府守孝不太講究這些。”
武將雖也守孝,可規矩卻不嚴苛,便是長輩瞧見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吃不出兩日就手腳沒勁兒,一彈就頭暈眼花,總不能上陣殺敵的將領連刀都抬不起來,平白上去送人頭。
盈時:“……”
梁昀道:“你若是不吃那我就丟了。”
盈時連忙環著他的腰,幾乎是哄著他別丟一般,將它接過來。
偏偏還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跑去了屏風後面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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