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繁家出來后，很久一段時間，車里都是安靜的。

打破安靜的是我的手機，穆安安又來了電話。

這次，告訴我，他們已經上了飛機，準備起飛。

掛了電話后，我問繁華：“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我們的路線顯然不是要去機場。

“不是跟你說好了麼？”繁華瞄了我一眼，笑著說，“去城堡。”

“……”

“很快就到了，”繁華重新目視前方，說，“你要是累了，就睡一會兒。”

我看著他，沒說話。

沉默……

稍久，繁華忽然出了聲：“怎麼一直看我？”

“覺得你很奇怪。”我說，“對家人說了那樣的話之后，怎麼還有心帶我去看城堡？”

“正因為說了那樣的話，”繁華微微掀起了角，說，“才有心。”

“……”

“我媽媽不肯原諒我，希我可以放棄你，覺得這樣對你我都好。”他說到這兒，微微側臉，看了我一眼道，“我也的確一直在猶豫。”

我問：“這就是你最近回避我的原因麼？”

“是啊，”他說，“想看看不見你會怎樣。”

“……”

“不過結果你也看到了，我不能失去你。”他自嘲地歪了歪，說，“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我說：“這麼說可能很沒良心，但是……我喜歡你這麼沒出息。”

繁華笑著瞟了我一眼，右手松開方向盤，轉而握住了我的手，挲著，聲道：“那就好。”

那就好？

哼，那可不好。

的確，今天他為我不惜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繁念手，也是為我跟他家人斷絕了關系。

這或許是值得讓我的事。

不用太久，只要放到一年前，我爸爸還在時，我可能真的會原諒他幾分。

可是，我爸爸不在了，什麼都不能使我原諒他。

昨晚沒睡好，剛剛又發生了這麼多事，這會兒孩子畢竟平安了，我心一放松，還真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是覺有人在.我的臉。

睜開眼，便看到了繁華的臉。

他離我那樣近，似乎已經盯著我看了好久。

手指依然停留在我的臉頰上，麻麻的。

我握住他的手，拉開，扭頭朝車窗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巍峨的城堡。

雖說豪宅我也見了不，也進過一些宮殿，但眼前這座城堡，仍然是相當特別的。

如果建筑也有別，那這座城堡一定是個麗的姑娘，潔白無瑕，形貌端莊。

靜靜地立在紅黃的山野中，周圍繞著一圈碧波漾的護城河，宛若一個玉立在湖中心的純。

從城堡大門一進去，一眼就能看到大廳中比真人還要高大的白玉像。

那是個非常麗的人，樣子有幾分像蘇憐茵，但明顯比更溫婉，也更嫵。

我的目完全離不開它，繁華說：“猜猜這是誰？”

我說：“你媽媽。”

繁華揚起了眉：“一下就猜到了。”說著，手摟住了我的子，笑道，“永遠都這麼聰明。”

“你三姐長得跟很像。”我說，“你也有點像。”

繁華說：“這是我爸爸特地為我媽媽雕的，他以前沒玩兒過，弄壞了好幾座。”

我說：“那我可是很憾。”

“憾什麼？”他問。

“你跟他們吵翻了，城堡也不是你的了，”我說，“不然我也會讓你給我雕一個。”

繁華頓時笑了，說：“它倒是早就過戶給我了。”

我看著他問：“那你要不要給我雕一座麼？”

繁華也看著我的眼睛，卻只是看著而不說話。

四目相對，氣氛陷了奇怪的沉默。

終于，繁華笑了，扭頭攬著我往里面走，一邊說：“你也看到了，這地方偏僻，所以除了門衛和幾個保全沒留太多人，你要是害怕，我就調點傭人過來。”

的確，走了這麼半天，除了門衛，一個人都沒見到，城堡里只有來來回.回的機。

當然，F.H的智能家居組合是很強大的，它們將城堡里打掃得非常干凈，纖塵不染。

我不得到一個沒傭人的地方呢，便笑著問：“你好意思管你父母去借傭人麼？？”

繁華揚了揚眉，說：“我在這邊也有些房產，把看房子的傭人們都來，也有幾十個了。”

我說：“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繁華笑了：“我以為你知道。”

我說：“你沒告訴過我，我怎麼會知道？”

“文件都在家，”繁華笑著說，“難道沒看過麼？”

我說：“沒看過。”

房產協議什麼的也不是沒看過，只是看到標題就知道跟我要辦的事無關，便懶得看下去了。

“那這次回家后就看看吧，”繁華說，“得對自己的財產有數嘛。”

我說：“那只是你的。”

“那是我們的，”他看著我的眼睛，說，“等我死了，那就是你一個人的。”

我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對視幾秒，繁華挪開了目，攬著我上了樓梯，一邊指著墻壁上的畫給我介紹，說：“這是我畫的，怎麼樣？”

繁華的畫是很寫實的，照片上畫的是一群人在湖邊玩耍、釣魚、捉螃蟹。

撇去所有我認識的人之后，畫上還有個看年齡約莫三十來歲的，和玉像差距不大，顯然是他媽媽。

另一個人是混，目測比他媽媽小不了太多，手里牽著兩個孩子，一個是混，另一個明顯是繁華。

我問：“這是你大姐麼？”

“嗯。”繁華應了一聲，又指著不遠墻壁上的另一幅，“這也是。”

那是一幅單人畫像，他大姐穿著白的歐式洋裝，微微側，看上去就像個貴族公主。

我說：“這是特地畫這樣嗎？跟城堡好搭啊。”

“是啊。”

我以為繁華會給我介紹一下，但他只是笑著應了一聲，便繼續攬著我上了樓。

樓梯上還有許許多多的畫，有的是繁華創作的，有的則不是，但他也不說是誰。

我跟他往上走，邊看邊聊，很快就到了二樓。

從二樓欄桿往下看，玉像的頭發都那麼致，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初學者的手筆。

他們家的人當真個個都是天才和瘋子的結合。

城堡的房間自然算不上奢華，但極為，這畢竟是古董，按照法律，需要盡量保持它的原貌。

所以除了必要的現代化設施，這里面是古古香的。

繁華介紹說：“這里以前住著一位公主，公主雖然不奢侈，但相當有品味，據說這里的一切都是親自設計布置。而我爸爸購買時候，它早已經破敗不堪，是我爸爸找資料，花了五年多時間才把它復原起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一扇門，卻沒有像對待其他房間那樣讓我進去，而是直接關上了。

我已經看到了，手重新推開它，問：“這是你媽媽婚禮時穿過的嗎？”

這個房間里滿屋子都是婚紗。

富豪結婚換個幾十套也不稀奇嘛。

“都是我爸爸準備求婚用的，”繁華說，“他想補辦婚禮，但我媽媽一直不肯，他也不敢說，只能訂好婚紗等著，這樣，只要一開口，他就能立刻辦好。”

“原來如此。”我說，“你爸爸和你媽媽為什麼要補辦婚禮？以他們倆的家室，有什麼理由不在第一時間辦婚禮呢？”

“我爸爸傷害了我媽媽很多事，”繁華說，“很多很多。”

“……”

“如果不是我媽媽仍然著他，他是沒有機會的。”繁華說，“所以整個后半生，他都非常激，一直待好。”

我看向繁華。

他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

但我認為可以了：“你希我像你媽媽一樣嗎？”

繁華看著我。

一秒；

兩秒；

三秒……

足足過了十幾秒，他忽然莞爾一笑，隨即轉過，看著離他最近的那條璀璨的白紗，說：“我爸爸擁有一對很糟糕的父母，他們讓他年不幸，讓他患了人格分裂癥，這病纏繞了他一輩子。他十歲就被迫接手我爺爺……也就是我二姐管理的那些生意……”

他說到這兒，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說：“他唯一幸運的就是遇到了我媽媽，他一輩子的運氣都花在這上面了。”

“……”

“而我不一樣，我很幸運，家人們都對我很好，我在幸福的環境中長大，沒有任何煩惱。”他說著，轉看向了我，“我外公說，人這一生的運數是守恒的。所以我不會遇到我媽媽那樣的伴，因為我這輩子已經擁有了太多，已經沒有那麼多運氣來換。”

我點了點頭，說：“你這解釋雖然毫無邏輯，但也算是一種話。”

繁華頓時笑了，說：“你在心里笑我迷信？”

“沒有，”我發自心地說，“我今天忽然覺得，冥冥之中或許真的有天意。”

繁華問：“為什麼這麼覺得？”

“穆騰用槍是你二姐教的，”我說，“而他用槍打傷了你二姐僅剩的一個兒子……我還為這個跟吵過架。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其實我想說得是——報應。

只是我家穆騰也嚇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