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它拿起來，藍的煙盒，上面印著一灰白的尸照片。

我了一會兒那尸，打開來，出白的香煙，學著穆安安的樣子，含到了口中。

點火——用力一吸。

“咳咳咳咳……”

強烈的眩暈襲來，好嗆。

正咳嗽著，背上多了一只手，是穆安安。

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拿走我手里的煙，皺著眉頭，大著舌頭問：“你干嘛？”

“就試試。”

我說著，手打算把煙拿回來。

穆安安把手往旁邊一讓，白了我一眼：“神經病，你不能煙。”

“醫生沒這麼說過。”我說，“只說喝酒。”

“煙酒一般都是在一起的。”穆安安說，“因為你平時不煙，他才沒代。”

我懶得給解釋，攤開手：“還給我。”

“說了你不能……”

“給我。”我了那只攤開的手，“拜托了。”

穆安安盯著我看了幾秒，最后說：“你還有孩子要養。”

“我知道。”我說，“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穆安安仍猶豫了一會兒，最后把香煙的煙灰磕掉，遞給了我。

我又了一口，穆安安提醒：“別太快，會醉的。”

說的“醉”肯定就是我現在會到的眩暈了。

我沒說話，沉默地吸著這支煙。

其實我不是第一次吸煙了，上一次是小時候，因為我爸爸吸煙，我以為那是什麼好吃的東西。

吸了一口之后，頓時被那又暈又惡心又干燥的氣味兒給勸退了。

以至于很多年里我都在疑，為什麼大人會喜歡這麼難吃的東西。

當然，我在書里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尼古丁刺激大腦，產生多胺，多胺令人到興。尼古丁消退后，多胺持續消退，導致人到低沉痛苦以及反應。

換句話說，就是香煙先讓人陷痛苦，再解除這種痛苦。

也就是說，如果從未有過香煙，就從未有痛苦。

我胡思想著，慢慢吸完了這支煙。

頭腦因為“醉煙”而有點昏沉，這覺有點像發病。

約中，傳來了穆安安的聲音：“覺怎麼樣？”

我看向。

“暈了？”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搖了搖頭，說：“你們為什麼都喜歡煙？”

“還有誰？”穆安安也了一只，含在口中一邊點火一邊說，“你認識的人里只有我吧。”

“那你為什麼喜歡煙？”我問。

“因為那時不懂事。”穆安安說，“以為會煙就代表我長大了，有力量了，更不是像你一樣弱的孩子，我能像個男人一樣獨當一面。”

深深地吸了一口，扭頭笑著看向我，“等我覺得這很蠢時，已經戒不掉了。”

“是你不想戒。”我說，“繁華就戒掉了。”

穆安安沒說話，只是看著我。

我看了一眼，覺有點不自在，轉頭看向車窗外。

但穆安安還是出了聲：“后悔了，是不是？”

我說：“沒有。”

穆安安笑了，也靠到了椅背上：“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啊？”

“不知道。”我說，“但我沒有因為任何事后悔。”

“呵……”笑了，“從小就。”

我看向。

“從小就。”白了我一眼，又扭頭看向另一側，“后悔就后悔，又不丟臉，完全不后悔才不像正常人……不管他做過什麼，你都了他那麼多年。”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后悔。”

“……”

“繁念總是騙我，說的話不能做數。”我說，“我不后悔。”

穆安安問：“繁念說什麼了？”

“繁念說……”我也只能跟穆安安說說這件事了，“他沒有殺爸爸。”

沒聽到穆安安的聲音。

我扭頭看向，見眼睛瞪得溜圓。

“我知道只是想讓我后悔，”我說，“因為已經猜出來了，知道下毒的是我。”

穆安安忙說：“藥已經換了。”

“但他死了，繁念知道那是我做的，”我說，“所以不讓我好，對我說這種話。希我后悔，但我不會，我不后悔。”

穆安安沒吭聲。

“就算沒有爸爸的事，我也夠他了。如果不是因為那時我沒辦法做決定，連他的孩子我都不會生。”我說，“正如你說的，藥已經被你換了，謝謝你這麼做，現在我連一點心理力都不必有了。他自殺了跟我有什麼關系呢？當年他幾次三番打算掐死我，我們扯平了！”

我不知不覺便說了一大串，以至于四周安靜了好久，我才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穆安安。

正看著我，見我看，便出了一抹笑，說：“姐姐想抱抱你。”

“不要。”我說：“帶我去喝酒吧。”

穆安安立刻道：“這可不行。”

“一點點沒關系的。”我說，“反正明天也沒事，清醒的話，他們三個又要跟我掰扯見爸爸的事。”

“……”

“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他們，”我說，“他們今天打電話給他媽媽，讓派了個律師，跑來要離婚協議和病歷。我模仿他簽名做了個假的，也不知能不能蒙得住……如果老太太知道真相被氣死了，他那兩個姐姐非得了我的皮。”

穆安安帶我來到了一間小酒館，環境清幽，播放著淡淡的輕音樂。

“我猜你也不喜歡酒吧牛郎店之類的場所，”穆安安拿出紅酒，說，“喝一點，晚上睡個好覺。”

我打開包，從里面找出藥，放到桌上說：“如果我發燒了，你就給我吃這個。”

見開酒的作都停下了，我怕反悔，忙解釋：“不會像上次那麼嚴重的，其實不吃藥也會自然退燒，是擔心你害怕才告訴你。”

穆安安握住藥瓶，說：“如果你沒事，或者你沒孩子，那你喝死也沒關系。”

“沒事，”我說，“我要是真喝死了，那就是天意，咱們還按之前的計劃安排。你把我的孩子養大，公司送你。”

穆安安瞪了我一眼，打開了紅酒。

我著這杯散發著醉香的腥紅，猛然間，眼前又出現了繁華的臉。

城堡里那張黑金的餐桌前，他氣定神閑、義無反顧地端著它小口啜飲，像是覺得酒不夠勻似的，時而輕輕將紅酒杯晃一晃。

到今天已經快要一個月，他當時都代了什麼，我早已完全忘了。

只記得這幅畫面。

這幅……今生今世，我都再也無法忘記的畫面。

忽然，穆安安的聲音傳來：“喂？”

我回過神，看清了坐在對面的穆安安。

滿臉擔憂，一手握著紅酒瓶，另一手五指張開，在我的眼前晃。

我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杯子已經空了，而穆安安的杯子還干干凈凈。

我將杯子放到桌上，示意繼續倒給我，一邊解釋：“我沒事的，剛剛發了一下呆。”

“豈止是發了一下。”大概穆安安也看出勸我于事無補，這次倒是很干脆地就給我到了酒，說，“你的魂兒都丟了。”

“大概吧。”我說，“我會請為大師幫我魂的。”

穆安安挑起了眉，出一臉玩味。

我問：“怎麼？”

穆安安說：“你請了個風水先生給爸爸看墓地。”

“對啊，”我說，“打算選好位置告訴你的。”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信這種東西？”笑著說，“不像你的作風。”

我點了點頭，說：“以前是我太過自負了……這世上科學不能解釋的事還有很多。”

穆安安點了點頭，說：“能讓你改變想法可真不容易。”

我問：“你信這個麼？”

“當然信，我相信媽媽在天堂，而我會下油鍋。”穆安安笑著說，“當然油鍋里不只有我，還有老曹。”

我說：“你這麼恨他。”

“不是我恨，是他足夠惡心。”穆安安說，“我這輩子都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對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有那種念頭，又將它實施……他毀了我的一生。”

我說：“現在他已經無法再折磨你了。”

“但我這一生最好的年華已經過去了。”穆安安說，“如今的我已經老了，沒有機會再幸福了。”

我說：“別這麼想，幸福是你自己給自己的。”

“不……”穆安安搖了搖頭，又出了一支煙，“我跟你不一樣，菲菲。你小時候弱，所以媽媽總是照顧著你，擔心著你，對你沒有什麼要求走了以后，爸爸更你……我沒有的，我只有媽媽，而且媽媽其實對我好嚴厲，我沒辦法給自己幸福，我希有人能像爸爸你那樣著我……”

我說：“以前你以為這個人是梁知，對麼？”

這個問題，沒有回答。

我和穆安安閑聊著，不知不覺喝了好多酒。

穆安安畢竟已經在牛郎店喝過一回，所以不多時，便醉了。

我端著杯子慢慢地啜飲，這時，不遠忽然傳來唱生日歌的聲音。

我揮手來老板，還沒說話，老板已經開始道歉：“抱歉，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有點吵。”

“沒關系。”我把酒瓶推過去，說，“再給我來一瓶。”

老板拿起酒瓶，轉正要走，我又道：“今天也是我丈夫的生日。”

老板笑了：“那麼祝他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