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就是現在。
初春的夜晚吹著很涼的風,涼到從皮滲進骨頭,從人面進靈魂,晚上的大學城正是周末熱鬧的時候,街上人來人往,燈璀璨,夜的溫度升到最沸騰。
我逆著人群,撥開流涌,只為了赴一場約,一場或許沒有答案的賭約。
我們學校不分校區,一共只有三個校門,正校門和東西兩個側門。
離大學城的商業街最近的,是西側門,在燈火通明的長街盡頭,如果不是,那就再換一個,三個校門,總要讓自己死心才算作罷。
當我大口大口著氣,酸的快要沒有力氣,終於到了西側門。
門口仍然有歡笑結伴的學生來來往往,有抱著書從校門出來的,也有提著剛買的茶烤串進去的,最近的那家店在放著音樂,那首歌我已經快要能跟著唱出來,是那一年陳清桉火遍大江南北的歌。
歌聲唱到最,苦悲痛的唱腔,唱著那句,讓我怎麼不想他。
我依稀辯駁出來,是在歌廳走廊里聽到的那首唱得撕心裂肺已經不在調上了的歌,從陳清桉的聲音唱出來,痛苦一團,聽得讓人想要落淚。
中央的噴泉無聲的流淌,水珠在夜里如同碎掉的月,跌落進冰冷的水裡,融一池泡影。
人影重重疊疊,哪裡都是人,但是哪裡都沒有周嘉也。
我沒猶豫,確定沒有他的影后就轉過,呼吸還沒有勻,氣吁吁的朝著另一個校門的方向去。
夜里,手機屏幕再次亮了起來,略微刺眼的映我的瞳孔。
我匆忙低下頭,看見周嘉也給我發的信息,「你是要來找我嗎。」
我沒回,只看了一眼就匆忙趕路,我怕再晚一點就會錯過他。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來,也許他說的還沒有回去只是去了別的地方,而不是來了學校,可是我的人生沒有幾次賭博,但有關周嘉也的賭,我一次也不敢錯過。
手機屏幕再次亮了起來。
我的腳步正途經那家在放音樂的店,音響里震天響的歌聲穿過耳,快要讓人心碎。
你過得也還好吧,沒有我也能很好吧,也曾釋懷或者放下,可讓我怎麼才能不想他。
不是消息,彈出來的,是語音通話。
我的腳步驀然止住,手指微著只停頓一秒,點下了接通。
夜熱鬧,人來人往,我深陷人海,聽覺被放大,我聽得見自己尚未平息的氣大口大口在呼吸,聽得見後不遠的噴泉濺落一池泡影,聽得見這紅塵萬丈,哪裡都是他,哪裡都不是他。
電話接通,我聽見周嘉也帶著笑的勸我:「不用來找我,該玩兒就玩兒,如果你不想郵寄,可以等下次回來再給我。」
那首從音響里放出來的音樂還在唱,他唱到,就這樣把你歸還人海吧,不如就此釋懷或者放下。
我聽著自己急促尚未平息的聲音,眼前是人頭攢的長街,燈火墜落滿城,我冷靜輕聲問他:「周嘉也。」
「你在哪。」
「也曾釋懷或者放下,別再見面了,否則讓我怎麼不想。」
只安靜了一秒,周嘉也還是那副不著調的口吻像在逗我:「真不用麻煩,今天是我的問題,我沒提前跟你說一下,下次我一定早點跟你確定時間,行不行?」
我沒回答。
只是握了手機,腳步繼續往前,深陷人海。
終於,我聽到他很低的一聲嘆氣,輕的仿佛是我的錯覺,無奈或者妥協,或者,放棄,都是錯覺。
他問,「林薏,你一定要來找我嗎。」
他收起了那副不著調的語氣,聲音放緩,像此時浸泡在池水中的月。
「我知道擁抱的代價,可是讓我怎麼不想。如果再次與你相逢,我還能放下嗎,如果還能相逢,我不想再放下。」
歌聲唱到最末,而我一聲不吭,繼續向前。
然後我聽見他說,「別往前了。」
「林薏。」
「回頭吧。」
第30章
那句話像咒語,我的腳步驀然停下。
那首唱到讓人落淚的歌唱到了最後一句,只留吉他孤獨熱烈的尾音。
手機屏幕亮著,在我的耳邊,安靜無聲,只有繼續著的計時在沉默的流。
我終於回頭,向了後。
但是街上人來人往,校門有人不斷進出,人影重重,我回頭卻沒有看見周嘉也。只能看到不遠噴泉的水不斷高漲又跌落,將月亮碎在池中。
我握著手機,很仔細的在夜中辨認著,但是仍然一無所獲。
我知道通話沒有掛斷,「然後呢?」
我聽到周嘉也嘆了口氣,特別無奈又好笑的語氣,「誰讓你跑那麼快的,自己往回走一走。」
聞言,我開始往回走。
我不停環顧著兩邊,辨認著人群中我能看得見的每一張面孔,生怕走快了就錯過。
結果我聽到了電話里,周嘉也低笑出聲,「用不著這樣,你像是抗戰劇里的接頭特務。」
我:「……」
他收斂了笑,輕聲說:「我在噴泉旁邊。」
人來人往的校門前的小廣場上,噴泉立在中央,來往的人都要從那裡經過,可我幾次看過去都確實沒有看到半個周嘉也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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