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想當初,這放置靖寧帝的金輝殿還是一手安排的。

太子妃既然如此說了，兩個侍衛便讓開了位置，不再阻攔。

雲泠讓綠綠水在外面侯著,推開門一個人進去了裏面。

一進去,就有一濃重的,刺鼻的,似乎摻雜著死氣與腐爛味的檀香傳來。

檀香是這房間裏點的，而那腐爛的味道是靖寧帝上散發出來的。

雲泠走到靖寧帝面前，快四年過去,如今的靖寧帝躺在床上，已形銷骨立,手腳都不能彈,唯有一雙渾濁的眼珠能轉。

看見雲泠,瞳孔頓時瑟了起來，渾抖，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什麽聲音也發不出。

嚨已經被太子毒啞了。

這也是當年靖寧帝在昭慧皇後上使用的招數。不僅如此,房間裏還設立了一個陣法，亦是毒至極，讓靖寧帝死後不得安生。靖寧帝曾經做過的一切，都回報到他自己上。

這幾年,謝玨沒讓靖寧帝死去,卻讓他每一天都在折磨，不僅讓他無法說話無法彈,還下了藥讓他渾如刮骨般痛不生。

這一切,都是靖寧帝自作自。

生母死後那些後絕的夜裏，年紀尚小的六皇子被靖口扣四爾而爾嗚九以四泣收集此文發布寧帝猜忌打,縱容繼後下毒手縷縷要喪命的歲月裏，甚至在冷宮時，靖寧帝哪怕有一的回護之心，也不會任由太監宮如此欺淩。

樁樁件件，俱是深仇大恨。

怎能不對靖寧帝恨之骨。

靖寧帝是活該，這一切都是他的報應。可是到這個時候，他也該死了。

看了最後一眼，雲泠頭也不回地離開。

……

進寢殿之前，雲泠又問了聲，“殿下可曾回來？”

小太監搖頭，“未曾。”

沒回來也好。

雲泠垂下眼，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剛一回來，姚青玲便來了，後帶著幾個使，手上端著剛打好的金簪樣式呈給雲泠挑選。

雲泠挑了幾樣，手裏握著一支金珠翠寶蝶簪，不小心到了尖頭，發現這支簪比一般的都要鋒利，險些劃傷手。

“怎麽做得這樣尖利？”雲泠問。

姚青玲道，“這支簪子設計偏向繁麗，是以配上了更纖細簪。”

“怎的了，太子妃覺得有何不妥之？”

雲泠垂眸看了眼，許久沒說話，最後只把那支簪子放了回去，道，“太鋒利了，傷人也傷己。”

姚青玲便道，“是，那我回去再讓們重新改制。”

姚青玲退下後，雲泠才慢慢地嘆了口氣。

……

太子今日事忙，晚膳也沒回來。

夜幕降臨，宮打開燈罩點上了燭，將殿的黑暗驅散。

外面幽暗而寂靜。

雲泠寬了，坐在銅鏡前卸下釵環，一頭如墨般的青傾洩下來，覆住纖弱的肩。

綠水端了水過來讓太子妃淨手。

忽地門被人推開，太子擡走了進來。

宮人連忙行禮。

謝玨只道，“都下去吧。”

“是。”

門開了又關。

最後重新歸于寧靜。

雲泠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前關心地問，“殿下今日怎麽這麽晚，可用了晚膳沒有？”

“雲澤有消息傳來，用過了。”謝玨一邊回答一邊低頭去吻的瓣。

輕含吮，黏黏膩膩的。

雲泠任由他親了一會兒，就聽到耳邊他道，“你今日去金輝殿了？”

他這麽快就知道了。

雲泠知道瞞不過他，也沒想過要瞞他，“嗯，去看了一眼。”

“你去看他做什麽，”謝玨緩緩擡起頭，“一個快死的廢，沒什麽重要的，晦氣得很。那裏不是什麽好地方，以後別去了。”

“既然殿下覺得晦氣，”雲泠慢慢道，“為何不肯放手，了結這段恩怨呢。”

認真道，“靖寧帝活到現在，再折磨下去也并不會讓昭慧皇後娘娘複生，讓殿下痛快，反而已經了梗在殿下心口的一刺。”

謝玨眼裏有看不清的緒流淌，比外面漆黑的夜還要深沉。

片刻後他轉過，淡聲道，“不必再說了，孤自有安排。”

“總之，你下次不許再去了。”

說完再不看，去屏風後面換了寢出來，靴上了床。

表明了不想再談。

房間燈火晃了晃，片刻後穩下來，靜靜地燃燒著。

安靜無聲。

雲泠站了一會兒，看他好似已經睡著了，這才無奈地默默吐出一口氣，將兩邊的燈滅了幾盞，房間裏的頓時暗了下來。

昏黃幽暗。

隨後雲泠也上了床，掀開被子躺在了他邊。轉過，手臂過去抱住他的腰，然後將臉輕地在他的口，靠在他懷中。

聽著他口的心跳。

既纖弱又。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臂攬住的背，將抱得更了些。

雲泠順勢就摟住了他的脖子，聲道，“我只是擔憂夫君。”

“靖寧帝是生是死與我何幹，甚至因為夫君，我也是厭恨他的。只是自古以來，無論是何緣由，弒父總是兇惡之名，靖寧帝多留一天，便多一份暴的危險，若一朝事發，夫君恐要面對千夫所指。我今日去看他，所思所想，都是為了夫君，夫君應該也知道的。”

“孤知道。”謝玨抱著，依舊沒睜眼，只低聲道，“只是這件事你不要管了，孤自有分寸。先睡吧。”

雲泠并不死心，繼續道，“我知夫君放不下仇恨。可是一個皇朝久無皇帝臨朝，對江山對社稷，都并非是一件好事。”

“殿下這個儲君，做得太久了。”

雲泠的話并非沒有道理，甚至每一句，都刺中了要害。

正因為此，才讓謝玨無法反駁。

頭似乎又痛了，讓謝玨眉骨都皺起來，薄抿了抿，忽地放開手，轉過了，“孤說了，你不要管。你一個太子妃，竟然敢幹政！”

雲泠也不退讓：“殿下剛剛還在和我說雲澤的事，這不是也是朝事？要說我幹政，可那不是殿下自己說給我聽的？”

“忠臣勸諫不懼死，我亦不懼，”雲泠道，“朝臣在殿下的重重威之下，依然有不上書請求殿下登基，可殿下深陷仇恨，皆不采納。”

“我為殿下的妻子，亦有勸諫之責。為殿下著想，我何錯之有？”

謝玨抿著，被堵得啞口無言。

眉骨狠狠皺了皺，再皺了皺，最後也只是坐起來，“你——”

“我怎麽？”雲泠也坐起來，不避不讓地直視他，“夫君要為此罰我？”

“孤罰你？”謝玨著眉頭，氣笑了，“孤要怎麽罰你？”

罰還不如罰自己。

了生痛的眉骨，謝玨閉了閉眼，起床穿上靴，“孤不與你說。”

打開門，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走了。

雲泠眨了眨眼，看著外面空沉沉的夜，他的影已消失不見。

無奈地深深呼了一口氣。

這還是他們婚以來，第一次沒有同房睡。

確實是個好脾氣的人，有些小事若無礙亦不會在意。

可是若認真起來，亦有些固執。否則剛剛也不會和他爭執了。

本來是想好好和他說的，也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可是剛剛怎麽就和他對上了呢？

這幾日，不知道為何，雲泠總覺得自己的脾氣來得有些奇怪。

——

謝玨昨天在書房睡了一晚，第二天起床眼底就浮著一層淡淡的青黑。

沒有，他本就睡不好。

總覺得懷裏了什麽，空落落的。

陳湛這些時日也睡不好，無他，殿下娶妻以後，家裏的老頭子便將矛頭對準了他，開始他娶妻了。

萬般花叢過，片葉不沾。這是陳湛的人生準則，他才不會早早地娶個妻子來束縛自己。

所以這些時日，他的日子頗有些難挨。

但是難得的，陳湛竟然發現新婚燕爾的太子今日心緒也不佳，‘喲’了一聲，幸災樂禍地道，“殿下今日是怎麽了？”

“看著不太高興啊？該不會是吵——”架字還沒說出口，就見謝玨冷冷地擡了眼看了過來。

陳湛撇了撇，沒破。

不過真是難得，太子妃脾氣那麽好，事事都順著他，怎麽忽然鬧矛盾了？

謝玨：“說正事。”

提起正事，陳湛一瞬間變得正經，“不出你所料，沿著傳播消息的巫師那條線索去查，果真與那秦毅背後的謀士有關。”

“你讓人大力鎮了那夥反叛軍，將他們全部斬殺。果不其然借著這個機會，他們開始在背後散播你暴戾無道的流言。他們的謀，冒頭了。”

謝玨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了敲，垂下的眼睫遮住眼緒。

片刻後點了點頭，“孤知道了。”

陳湛離開後，謝玨又起去了金輝殿。

守在門外的侍衛立馬讓開，謝玨推門進去。

厚重的檀香也遮不住那腐爛的味道，謝玨一步一步來到靖寧帝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看著面前被折磨得形銷骨立的生父，謝玨眼裏只有一片冷漠。

薄輕輕掀了掀，“謝敬，這些時日你過得可還好？”

靖寧帝面孔頓時扭曲起來。

不知是疼痛，還是憤怒。原本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已是人不人，鬼不鬼。

謝玨冷冷看著，無于衷。

“你是不是在想，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不顧天下人的眼殺了我？”

靖寧帝可不止一次對他了殺心。

那時他還小，母後剛剛去世。很快，他就面臨了幾次死裏逃生的絕境，他清楚地知道其中有靖寧帝的授意。

將謝敬關在此折磨，便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金輝殿他很來，因為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每次來這裏，他心中的暴之意翻湧得連自己也無法控制。

這十幾年的恨意骨，結難以拔出的毒刺和不下的暴殺戾。如惡鬼一般纏著他。

太傳來似撕裂般的疼痛，謝玨轉過，快步離去。

——

太子這幾天都宿在了書房。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惹得綠綠水都不擔憂了起來。

雲泠倒是不在意，而且他最近又變得忙碌了起來。

恐怕還是因為雲澤的事。

這樣也好。也得好好想一想才行，不想再和他吵架了。

恰好這個時候蕭老夫人進宮來看。雲泠得知祖母前來，開心地前去迎接。

自從歸寧之後，雲泠便再沒見過祖母了，時隔兩月，蕭老夫人看著神還不錯。

雲泠笑著說，“祖母，您怎麽來了？還勞煩您來看我，該是我去看您才是！”

蕭老夫人也上下打量了雲泠一會兒，見面紅潤，氣極好，便知孫在東宮過得不錯，便放下了心。慈地拍了拍的手背，

“你不好出宮，祖母反正家中無事，便過來看一看你。”

“孫一切都好，祖母不要擔心。”

“好，好。”

進了殿，綠綠水連忙給蕭老夫人奉茶。

祖孫兩個多時不見，說了不己話。

“柳氏給明容定下了一門親事，我和你祖父去看了，人品才學都不錯，也是個好孩子。”

“這麽快就定下了？”雲泠問，“是哪家的公子？”

蕭老夫人道，“是祿寺卿的獨子，也是柳氏娘家宗族的人，沾了親的。說起來，也算是明容的表哥了。”

“那明容也答應了？”

“明容沒反對，小時候見過這個表哥幾面，有些意。”

兩相悅。

如此，雲泠也沒什麽話好說的了。

蕭老夫人道，“看著你們一個個嫁人，都有了歸宿，祖母也就放心了。”

“錦月也長得好，都會笑了，很是可。”

錦月，是哥哥的兒。

所有人和事，似乎都在往前走，不曾停留。

可有些瘡疤看似是痊愈了，實則沒有。

如蕭家，又如太子。

想到這些，雲泠不自覺走了神。

蕭老夫人見狀，靜靜看著一會兒，忽然問，“阿泠，你和殿下最近如何？”

不曾想祖母突然問起，雲泠怔愣了下，擡頭便看見祖母清明的眼神。

雲泠便沒瞞，“我與殿下這兩日是有些矛盾，不過與我和他之間無關。祖母不必擔心，孫都會理好的。”

見不說明，蕭老夫人也沒有繼續追問，只道，“祖母知道你是個聰慧的孩子，不必我心。祖母也沒有別的願，只要你和殿下好好的，就好。”

“孫明白的。”

祖孫兩個又說了會兒話，雲泠帶祖母逛了逛花園，時間很快溜走，半天的時間就這麽過去。

蕭老夫人不便在宮裏久留，雲泠依依不舍地送祖母出了宮回來，天已經暗了。

走了半天，竟然有些疲倦了，雲泠讓人打了熱水，沐浴更。

洗完澡出來舒適了不。幹了頭發，正準備喚人熄燈休息，忽然閉的殿門被人推開。

接著，謝玨從外面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