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霄的手不自覺用力, 握著沈芷寧的肩膀,一向從未在皮子上打過敗仗、此時卻是一句話都斟酌了半天:“沈芷寧,你……”
心裏是有我的吧。
可又是怎麽想的?
暗沉的目落于上許久, 最後還是未把話問出來, 輕著發,長長嘆了口氣。
沈嘉婉與蕭燁澤等人都逛好燈龍會了,回來就見到了秦北霄雇了輛馬車, 但不見沈芷寧的影。
沈嘉婉上前一簾, 微微酒氣散發了出來,又見沈芷寧正微倚在車壁上, 不知是喝暈了還是在閉目眼神中。
“竟喝這個鬼樣子, 好你個沈芷寧啊,”沈嘉婉暗道, 又對秦北霄道,“我送回去吧,還得送回永壽堂呢,你哪又能進去?”
秦北霄沒說話, 自是不太願意讓送的樣子。
恨不得就把人盯在眼珠裏了……沈嘉婉無奈道:“這麽多人,就算我想害,又哪會挑現在?”
秦北霄掃了一眼, 隨後還是決定他與們一道回府,到了府上, 沈嘉婉再將沈芷寧送回永壽堂。
沈嘉婉將沈芷寧送到了永壽堂,雲珠出來接人時見攙扶自家小姐的是大小姐還頗為吃驚,小姐好似與大小姐一直都是不和的吧?怎的今日還一道回來?
沈嘉婉送完便走了,雲珠把沈芷寧攙扶回了屋,服侍後, 輕輕帶上了門出去。
待屋子裏徹底恢複安靜,待周圍再無任何人,沈芷寧睜開了眼,眨著,又一陣愣神,仿佛陷在了回憶中,直到耳尖泛紅。
隨後將被子拉上捂著臉,子與被子一道扭在一起,在床榻上瘋狂打滾。
翌日乃端午,一大清早沈芷寧便被許嬤嬤喊了起來,去主堂聽了一頓訓,自是為了昨晚吃酒吃醉的事,與祖母用過早飯後,沈芷寧去往文韻院。
“姑娘來了、來了,夫人和公子等上半天了,”常嬤嬤等在院門口,沈芷寧在老遠就跑過來高興迎道,“老爺也來信了,還給姑娘寄了好些東西呢。”
沈芷寧喜上眉梢:“爹爹來信了?太好了。”說著,提著擺便往文韻院裏頭跑。
陸氏一瞧見沈芷寧那奔過來的影,邊繡著手中的邊對旁的沈安之笑道:“定是知道爹來信了,你快些把信給芷寧瞧瞧。”
沈安之眼中一片溫,待沈芷寧跑到跟前,就將桌案上的信遞給,又指了指一旁的包袱。
“我先看信,再瞧爹爹給我寄什麽了!”
這是封家書,已經被拆開了,沈芷寧將信紙從信封中出,一字一句看下去,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最後笑得眉眼都彎了月牙。
陸氏瞧了,也忍不住笑道:“怎的高興了這般,這不是和以往的家書一樣嗎?”
沈芷寧將信遞過去,止不住心裏的高興道:“不,不一樣。娘親你看,爹爹在信中有提到近些日子忙碌,要好生理案子,下月考功司的員就要來江南考查,偏生爹爹又說在這之前就已收到了京都的信,這是個好兆頭。”
陸氏不懂這些,頗為疑:“這只說收到了京裏的信,并未說其他的什麽啊,這怎麽就是好兆頭呢。”
“爹爹并未細說,但此事與考功司考查一事放在一塊兒說,就說明實則是有聯系的。娘親,按理說,考功司員下來,爹爹應是得不到消息,為何會得到消息,說明是京都事先有人得了消息再送信給爹爹,如若此事順利,爹爹升有。”
前世在爹爹死前,都還是個小縣令,可從未有過仕途上的突破,甚至一點影子都沒有,前世是有家書,但每封家書看了,可沒有提到過這檔子事,看來真的改變了。
陸氏聽此話,自當喜悅:“那確實是個好兆頭了!”
“不過這事我們還是放在屋裏說便好,就不要往外傳了,畢竟眼下也只是推測,還沒落定,這中間有了什麽差錯,都說不準的。”
“是,確實,芷寧說的對,”陸氏忙道,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道,“先不說你爹爹的事了,今日端午,娘親與常嬤嬤包了好幾個粽子,甜鹹都有。西園那邊,李先生邊就一個老母親,房裏也沒個心人,你待會兒把粽子記得送去,表表心意,他平日裏對你照顧有加,要記得恩。”
“那我現在送去吧,反正也無事。”沈芷寧道。
“你這會兒剛來……罷了,送完早去早回,我怕你又在那兒待久了,今日家中要開宴的。”陸氏讓常嬤嬤拿了一小籃粽子來,遞給沈芷寧。
沈芷寧拎了拎,笑著道:“娘親包得分量還重。”
雲珠在後道:“不如我來拿吧,小姐,這看著就重得慌。”
“給先生的禮,我還是親自拎去更鄭重些。”沈芷寧與雲珠邊說道,邊出了屋門。
一路走到了西園,今日西園不開學,倒是比平日裏更熱鬧些,平日裏都得進學,所以學子們都待在玲瓏館或者深柳讀書堂,這會兒都在西園的各說說笑笑。
沈芷寧到了深柳讀書堂,李先生的木門半開著,還傳來先生微怒聲:“你此事做得不該,我平日裏是如何教導你的?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親眼見你欺辱他人,你眼下在我面前,竟還矢口否認,做事無義、無德、無禮,你可還是我的學生?”
“我本就不是什麽君子!你的學生老子早就不想當了!”
說著,陳沉就從屋裏沖了出來,冷冷看了一眼沈芷寧,又落在拎的一籃子粽子上,一字一頓道:“惡、心。”
“你!”
算了。
沈芷寧深吸了一口氣,進了屋子。
先生今日穿了一簡單淡青直綴長袍,發以木簪束起,想來是被陳沉氣狠了,面有些難看,但見沈芷寧來了,還是溫和道:“今兒怎麽來了,玲瓏館端午休沐,平日你在永壽堂,今日不回文韻院陪陪你母親嗎?”
“我便是從文韻院來的,娘親讓我給先生送點粽子來,”沈芷寧語氣輕快,開心地將小籃子放在先生的桌案上,“這是我娘親親自包的,與其他人包的可不一樣,甜鹹都有,這裏頭我最喜歡棗粽了!”
李知甫面容緩和了許多,似乎被沈芷寧的喜悅染了些許,淡笑道:“當真?放了這麽多粽子,這籃子可不輕,你拎來辛苦了。”
“不辛苦,”沈芷寧說著,從籃子裏拿了一粽子出來,將粽葉一一剝下來,出雪白的三角糯米團,合著粽葉一起遞給李知甫,笑道:“先生,我替你剝好了,你嘗嘗。”
李知甫見遞過來,看著手中的粽子一愣,隨後接過粽子,咬了一口,恰就咬到了糯的棗上。
沈芷寧看到了,驚喜道:“先生運氣真好,一口便咬到了,是不是很甜?”
李知甫嗯了一聲,沒再看沈芷寧,盡管方才用過早飯,早已飽腹,還是一口一口將整個粽子吃完了,吃完後,掃了一眼籃子的粽子,溫和道:“那替我謝過你娘親,實則以後不必特地送來,教導學生那都是我應該做的。”
沈芷寧笑回道:“可先生不只是先生,還是家人啊,這都是記著念著先生,才不是什麽送禮。”
李知甫擡眼看了一眼沈芷寧的笑,緩緩避開:“你說得對。”他又頓了頓,目落在窗杦外道:“既送來了,不如早些回去,我也要回院裏了。”
沈芷寧哎了一聲,正想著走了,到了屋門,忽然想起了什麽事,回頭:“先生。”
李知甫擡眼看。
沈芷寧認真道:“先生你有打算收關門弟子嗎?不知道我可以嗎?”
“關門弟子……”李知甫啞笑。
沒有等到先生的回答,沈芷寧有些張,前世先生可是一下就答應了,難道他收了其他人嗎?這般想著,又聽到先生認真道:“除了你,也沒別人了吧。”
沈芷寧一下就笑出聲,笑聲清脆靈:“懂了,那我先走了,先生回見。”
沈芷寧出了深柳讀書堂,剛走出庭院,就見蕭燁澤與秦北霄,蕭燁澤走得快,像是有什麽急事,秦北霄則慢悠悠在後頭。
“正找你呢,沈芷寧,”蕭燁澤很快就到了面前,“走走走,今日中午一道用飯,我可是特地讓酒樓送了飯菜來,待會兒就到玉照軒了。”
玉照軒是西園一地,平日裏一向是空著的,所以不學子會去那開詩會或是其他的什麽。
沈芷寧看了一眼蕭燁澤後的秦北霄,他也正看過來,經過昨天這麽一遭,與他一對視,沈芷寧就心跳加快,連忙移開目,問蕭燁澤:“三殿下,去那兒作甚麽?說來你們怎麽知道我來西園了?”
“本是想派人去沈府喊你的,未想到出了學舍就有人說見著你往深柳讀書堂來了,便一道過來了,”蕭燁澤說了這話,又低聲音笑道,“今日是江檀生辰,裴延世說了,本殿下想著他今日不回安侯府,就不如給他在西園做個生日。”
“你倒是真熱心。”蕭長頌已走過來,漠聲諷刺道。
可不得熱心,江檀可答應他了回頭測驗幫幫他,不像秦北霄這人一口拒絕。
沈芷寧自是應下了,與秦北霄、蕭燁澤一道前往玉照軒,三人并排走,因著蕭燁澤還在,沈芷寧也不好提到昨晚的事,未說幾句話。
也不知秦北霄是不是這麽想的,也未提到昨晚的事,直到了進了玉照軒,蕭燁澤先一步進去了,沈芷寧剛想隨著一道進去,只聽秦北霄低聲問道:“昨日醉酒,今日子可有不舒服?”
他的聲音與平常一樣,就算是在關心,可語氣還是頗為冷靜,若沈芷寧沒有到他灼熱目的話。
沈芷寧覺他快把自己盯出了,耳尖都開始泛紅,不敢直視他。
現在與秦北霄待在一起,腦子裏總能浮現他昨日親吻自己臉頰與額頭的畫面,可實在極了,特別是在他面前,都不知說些什麽好。
沈芷寧詳裝平日裏的口氣,語氣輕快道:“沒有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緣故,倒是睡得很香,我昨日應當沒有失態吧?秦北霄,我可能是個麻煩,不許嫌棄我啊。”
“你沒有失態。”秦北霄慢聲道。
是我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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