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沅君幾乎迫不及待地趕到了主堂。

還未進堂, 就聽得了一道聲：“回舅祖父的話，祖母一切安好，每日焚香禮佛, 吃睡皆香。多謝舅祖父舅祖母掛念。”

其聲雖溫和緩慢、但嗓音獨特, 猶若林籟泉韻，春日枝頭一點鳴。

齊沅君立即進了堂：“祖父、祖母，娘親, 我來了。”

進堂的剎那, 不由自主地就看向站在堂中央的子，已轉, 齊沅君見其面容、與其眼神對視, 當下一愣，手腳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眼前人, 如素瓷、面若芙蓉，雙眼粲粲似星火落世，綴于其眸中。

而那段與氣度看似比男子還要儒雅廣闊，一襲月白竹紋長袍, 外覆著層天青縐紗，卻如江南煙波中走出來的人，可所經之、是煦初曙, 明燦華皆縈繞。

——的沈表姐，是子, 可好看得讓都不敢直視。

顧家哥哥啊，你這門親事確實有點危險啊。

齊沅君穩定心緒，輕咳了一聲，向沈芷寧輕聲道：“沅君見過表姐。”說罷，就到了寧氏邊。

“前兩日吵著鬧著要見表姐, 如今表姐來了，你倒害起來了，”鄭氏笑道，“芷寧啊，你別介意，這孩子平日好相得很，些便好了。”

鄭氏倒也不奇怪兒這反應，今日見到自己這侄也是暗自吃驚，竟是生得這等樣貌，而比之樣貌，其段與氣度更上一層。

沈芷寧輕笑道：“舅母客氣了，接下來這些時日要在府上叨擾一陣，還表妹不要介意我才是。”

懂禮數、長得好看的姑娘誰都喜歡，鄭氏立馬笑道：“你就住著，缺什麽什麽盡管與舅母說，要是覺得抹不開面，”寧氏推了一把齊沅君，“就與沅君說，莫要客氣，當自己家便好。”

沈芷寧自是聽著，來之前，祖母就與說過，齊家衆人都是好相的，來京之後，一切確如祖母所說，這一直帶有的不安緒也慢慢散了。

接下來，就要去顧家，將親事退了。

聊到差不多的時候，沈芷寧看向齊老夫人，齊老夫人由邊的嬤嬤攙扶起來：“好了，我與芷寧還有點事要說，芷寧，你隨我來。”

沈芷寧乖巧地跟著齊老夫人來到了另一間屋子，邊丫鬟婆子將門帶上，只留下二人。

待齊老夫人方坐下。

沈芷寧就已屈膝跪地，向齊老夫人磕了一頭，誠摯認真道：“多謝舅祖母三年前為芷寧奔波，此事定也讓齊家到了一些非議，芷寧一直激不盡。”

“哎，你這孩子，我們是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齊老夫人嘆了口氣，心疼道，“我早就聽你祖母說了，你也是命苦，如今你來京了，待顧熙載過了殿試，莫擾了他心神，這親事我就尋顧老夫人商議後就退了，此事也算了了。”

沈芷寧低頭垂眸：“是，此事顧家也幫了我沈家大忙，我明日再去顧家拜訪一下顧老夫人。”

“是要去的，到底是幫了忙的，且你明面上還是那顧家未過門的兒媳婦，來了京確實要去拜訪一下長輩。不過幫忙的事，當年就怕他人多說了出去，那顧大夫人向來不嚴，顧老夫人就未同說，到如今還以為你與顧熙載是真定親，是千萬般不願不甘心，你去顧家若遇見了，且避著些，說什麽、你也聽著，莫要起了什麽沖突，哎，恐是要些委屈了。”

“顧家幫了我們沈家的忙，我些委屈也應當的，舅祖母放心，我都知曉的。”

什麽都知道，此次來京也是做足準備了的。

沈芷寧與齊老夫人談完，正準備回沈家給安排的院子，齊老夫人忽然想起了什麽事，住了沈芷寧：“芷寧，那定國公府世子今日怎的送帖子過來了？明日你去顧府，他明日又要來……”

沈芷寧哭笑不得：“舅祖母，無礙的，你就推了他的帖子，回頭我與他解釋一番。”又怕齊老夫人誤會，又道：“定國公世子之前是在吳州，我與他在同個書院讀書，算半個同窗。”

不過當時是真沒想到混子陳沉竟然還是定國公府的世子，他信中說這事時也被嚇了一大跳。

齊老夫人明白了似地點點頭，擺了擺手，讓沈芷寧去吧。

沈芷寧出了屋，由一個婆子迎著，到了住的院子，方進院子，就見齊沅君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搖搖晃晃，一見來了，連忙站了起來，猶豫了一會兒，走過來道：“表姐你要坐秋千嗎，我特地讓娘親給你換了個有秋千的院子，還離我院子特別近，你以後若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

沈芷寧笑眼一彎：“我先不玩了，等會兒進去理一下行李。方才聽舅母你沅君，是哪個字？是單就一個‘元’，還是‘傳道仙星媛，年年會水隅’的‘媛’？”

齊沅君一一搖頭：“都不是。”

“莫不是‘沅有芷兮澧有蘭’的‘沅’？”沈芷寧又思索了一番，見齊沅君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亮，輕笑道，“這字起名見。沅芷澧蘭，你與我倒有緣。”

齊沅君立馬道：“就是這個意思，取其高潔之意，表姐學識淵博，上回讓那明昭棠猜，他還猜了半天呢，顧熙載倒是猜出來了……”

“顧熙載？”

“是他，就是，表姐你的未婚夫。”齊沅君說到後面，聲音愈來愈小。

沈芷寧一聽到‘未婚夫’三字，角多了一笑意，齊沅君以為是提到顧煦載心愉悅，心裏暗道不好，果然，沒有人可以躲過顧熙載，那若之後這門親事沒了，表姐豈不是要哭死了。

這麽好看的表姐哭，實在不忍。

以後還是提提顧煦載。

沈芷寧角的笑意一直未消，聽齊沅君說了‘未婚夫’三字，眼前孩的神與態度很是認真，但眼神又有些躲閃，就怕傷害到一樣。

也懂得，許是外人都說配不上顧熙載，而自己這表妹以為自己也想嫁到顧家，然這門親事在自己這表妹看來都是不的，不想讓失罷了。

不過這有什麽能傷害到的，這門親事，本就猶如燙手山芋，當年燙得半條命都沒了。

但沈芷寧沒有多說，只溫和道：“一切都是未知的。不過說到這個，我明日要去顧家拜訪，就不知顧家長輩的喜好與忌口——”

“我知道，我與你說，表姐，走走走。”說著，齊沅君就拉著進屋。

聊到晌午，齊沅君才走，雲珠將人送了出去，回來道：“齊四小姐是真熱，好像很喜歡小姐似的。小姐？”雲珠了盯著包裹發愣的沈芷寧。

沈芷寧沒有說話，垂眸就看著指尖到的信。

信封上字跡有些黯淡了，邊緣都被挲得泛白。

本不應帶上的，可見著它了，就不由自主地放進了行李中。

這三年來，刻意不去接有關他的事、有關他的消息，也不去主打聽，可他是秦北霄，就如前世一樣，他回到了自己本該在的高位上，就算不想聽，也會有鋪天蓋地的飯後閑語傳至耳畔。

聽說，他奪了秦家家主之位。

升了都指揮使，有了大半個京都的軍權，比之他父親當年都要厲害。

以後，也會如所說，他會主閣、位極人臣，府邸建于離大最近的宣德樓旁，在府高樓眺全京，盡觀上元節燈會盛景。

天上人間。

自是願他一切都好。

**

次日，沈芷寧準備妥當前往顧家，沅君說，齊家與顧家不遠，大概馬車半個時辰便到了。

在馬車上待了差不多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沈芷寧以為顧家到了，剛想起轎簾，未料到雲珠先起，而餘看其周遭，好似還未到大門。

但雲珠面容焦急：“小姐……”

“怎麽了？”沈芷寧見其慌張神，以為出了什麽事，“發生什麽事了？我出去看看。”

雲珠攔住了，猶猶豫豫，最後一咬牙道：“小姐，馬車還未到正門，正門那邊……今日秦大公子似乎也來顧府了。”

秦大公子。

沈芷寧頓時一陣恍惚，多久沒從雲珠裏聽到這四個字了，恍惚後便是子的僵，待回過神來，人已下了馬車，再擡眸。

見遠的顧家正門前，不侍衛排列整齊、氣勢肅然地站于兩側，而中道則是一名中年男子上前親自迎著一人，那人方從轎中下來。

三年未相見。

若說記憶中一直有兩個秦北霄的影。

一個在前世，他高騎駿馬，位衆鐵騎之首、淩厲疾馳而來，睥睨且侵略十足，另一個在吳州，樓外燈龍競渡、他輕抱懷，學舍安寧寂靜、聽他年心事，是青與懵懵懂懂。

而眼下，自然是前者的他。

曾經在吳州的年，似乎已經不見了。

沈芷寧一直站在馬車旁，未上前，也未說話，看著中年男子與秦北霄談幾句後進府。

腳步微，正也要轉之際，卻見秦北霄那雙淡漠的眼眸輕掃過來，不過一眼，又收了回去，就像是沒看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