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三月初一, 大霧散去，明，天氣回暖, 似乎是個很好的日子。

“因計劃生變，榮夏他們昨夜帶過來的裳首飾不多, 晚些時候奴婢再去買些。”玉薇幫沈雲商選了件殷紅的長, 配了件同的薄披風, 腰間墜著一塊梅花白玉玉佩。

沈雲商從睜眼開始心跳就有些紊，莫名的澎湃激，怎麽也不下去，玉薇同說話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玉薇知道此時心緒難寧，也就沒再開口, 換好裳, 梳好發髻, 沒去問沈雲商的意見, 替選了紅梅簪。

一切準備妥當, 用了早飯，又在屋裏小坐了片刻, 護衛便在門外稟報楚公子過來了。

沈雲商心跳又快了一些。

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如此, 就好像冥冥之中到有些即將揭開, 好像下一刻真的能見到想見的人。

沈雲商閉了閉眼，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些，才喚來榮夏。

榮夏幾人原本是于暗，平素穿的都是些暗沉的, 今兒榮夏一改常態, 穿了件水綠子。

沈雲商頗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隨後問道：“這件子可是有什麽典故？”

這件子的款式很有些老舊不說, 與榮夏的年紀也不符合，很像是十來歲小姑娘穿的樣式。

榮夏解釋道：“回小姐，屬下當年與阿弟走散時，穿的便是這樣款式的子。”

這是後來重新定做的一件，就想著萬一有朝一日與阿弟見面不相識，這件子或許能起到作用。

其實真正能證明份的是這條腰封。

子是後來做的，腰封卻是當年那條，只是將它加長了些。

沈雲商料想也是跟榮冬有關，點了點頭，道：“你很適合這種。”

榮夏神晦的垂下頭。

曾經是家中最寵的嫡小姐，首飾自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日子過的無憂無慮，直到一朝生變，家破人亡，唯剩與阿弟相依為命，再後來，連阿弟也生死未蔔。

從那以後，的裳幾乎只有黑。

“楚公子已經過來了，我們走吧。”沈雲商起道。

“是。”

沈雲商領著榮夏玉薇往正廳走去。

楚懷鈺今日過來是為弄清楚昨日的疑。

昨日沈雲商明明是要出城，卻不知為何突然改了主意，之後看他的眼神也不大一樣了。

他想，這其中必然是有他不知道的，所以早早就過來了。

丫鬟剛上好茶，沈雲商便到了正廳，兩廂見過禮，各自落座。

楚懷鈺坐在左側首位，沈雲商坐在右側首位。

二人各懷心思的擡眸打量對方，卻剛好對上了視線。

沈雲商眼神一閃，輕輕垂首。

楚懷鈺也別開目，但心中的疑更深了。

他正要開口，餘瞥見沈雲商後的人，隨口道：“以往似乎沒有見過這位姑娘。”

玉薇今日留在了廳外，此時立在沈雲商後的是榮夏。

微微低著頭，楚懷鈺并沒有看清的臉，只是從著上看出這并不是丫鬟打扮。

沈雲商就等著他問了，側首朝榮夏道：“這位是楚公子。”

榮夏會意，繞到廳中央，朝楚懷鈺屈膝：“榮夏見過楚公子。”

這回稍微擡了些頭。

楚懷鈺聽見名字子便是一僵，正要開口問是哪兩個字，便見著了半張臉，楚懷鈺瞳孔一，聲音略沉：“你擡頭。”

沈雲商將楚懷鈺的反應盡數看在眼裏，一顆心怦怦直跳。

他知道榮夏這個名字！

榮夏依言擡起頭，但沒去直視楚懷鈺，只對方能夠看清楚自己的臉。

楚懷鈺面上的神從驚訝到震驚，再到些許茫然。

這天底下會有兩個人生的如此相似麽？

答案當然是會的。

“你...什麽？”

楚懷鈺再一次問道。

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所以模樣相似不足以證明什麽，但若是不僅生的像，連名字都一樣，那顯然就不是巧合了。

榮夏覺到了楚懷鈺的異常。

他知道這個名字，也對自己這張臉覺到悉，這證明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

榮夏的眼眶逐漸泛紅，聲音微啞，回道：“回公子，是榮華的榮，夏天的夏。”

楚懷鈺眼也不錯的盯著。

他并不比沈雲商榮夏平靜，他子是一向溫吞平穩，但此時心中也難免波濤洶湧。

找了那麽久的人，突然間有了線索，換誰都無法平靜。

‘我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跟我生的很像，阿姊本來是同我一樣跟在主人邊，但那年我沒有保護好阿姊，跟走散了’

‘我們都不敢用以前的名字，逃亡時皇後娘娘便取了春夏秋冬暫代，阿姊名喚阿夏，私底下，娘娘喚阿姊榮夏’

楚懷鈺腦袋空白了幾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回過神來，盯著榮夏緩緩站起。

“你...”

楚懷鈺幾番言又止，最後化為一句：“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

榮夏再也沒忍住，眼淚潸然而下，哽咽道：“是，他喚作榮冬。”

楚懷鈺子都有幾分僵了。

果然是。

榮冬是他邊的暗衛，一向不于人前，知道他名字的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來人！”

楚懷鈺努力平複著心緒，朝外頭喊了聲。

很快，他的護衛便走進來：“公子。”

“去，將榮冬來。”

護衛聞言一愣，下意識擡頭看向楚懷鈺。

榮冬大人是從不出現在外人面前的。

他有意無意的瞥了眼旁邊一襲水綠的子，而後眸一凝。

這姑娘與榮冬大人好生相像。

護衛雖然還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覺到不對，遂連忙領命出去了。

之後廳就陷了一陣沉寂。

楚懷鈺也慢慢地的將視線放在了沈雲商上。

榮冬說他與榮夏走散前，榮夏是跟著皇姐的，而今榮夏還活著，那是不是就證明皇姐也活著！

榮夏出現在沈雲商邊，似乎又是在印證著什麽。

昨日的異樣和試探此時也從腦海中一一閃過，楚懷鈺快速抓住了其中重要的點。

‘楚公子這枚玉佩好生別致’

楚懷鈺的手逐漸的握了拳。

所以，是在看到他腰間的兵符後，才突然改變了主意放棄出城跟他走的！

沈雲商認得兵符!

跟皇姐是什麽關系！

楚懷鈺在審視沈雲商，沈雲商也在打量他。

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楚懷鈺的份了。

激，震撼，歡喜一一躍過心間，到最後眼底慢慢地蓄起了水霧。

二人隔著榮夏久久相，雖然沒有說一個字，但有些答案似乎已經從對方的神中得到了，但因為還有那麽一的不確定，二人誰都沒有先開口，直到榮冬出現。

榮冬一進來就看見了廳那抹水綠。

他的腳步頓住，素來穩重的臉上出現了一裂痕。

這子他悉的不能再悉，這些年他在無數個午夜夢回間都見過。

阿姊與他走散時，穿的就是這。

榮冬的眼神緩緩下移，落在了背影的腰間，在看見那腰封上繡著的一朵突兀的紅月季時，他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你是誰！”

當年，阿姊穿著新子到院子時，他正在跟榮秋比武，手中的劍被打落剛好朝阿姊飛去，他便飛過去攬著阿姊躲過了劍。

但當時他手上被劃破了一道口子，沾了團在阿姊後頭的腰封上，後來沒洗掉，阿姊怕他疚，就說可以繡一朵花擋住跡。

線的還是他和榮秋選的。

那時候本不懂什麽搭配，就單純的覺得紅的線能擋住跡，阿姊也就依著他們繡了一朵與子并不搭配的紅月季。

榮夏早就知到後有人，也約知道來人是誰，但沒敢第一時間回頭，或許是因為害怕不是自己想見的人，又或許是近鄉怯。

直到榮冬問是誰，才緩緩轉。

兩道視線相，榮冬驀地止住了腳步。

方才榮冬還懷疑裏頭的人別有用心扮作阿姊，而現在在見到那張臉後，他的懷疑全部都消散了。

“阿姊。”

榮冬下意識的喚了聲。

他覺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他找了那麽久都沒有阿姊的半點線索，如今人就這麽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眼前，他覺得很不真實。

在榮冬那聲阿姊喚出口後，榮夏幾乎是飛奔著過去一把將他抱住痛哭不止，久久沒能說出一個字。

榮冬著懷裏的溫，勉強回過了神，他第一反應是打了自己一掌，‘啪’的一聲響將榮夏驚的猛地擡頭看他：“阿錚。”

榮冬的真實名字，喚作榮錚。

臉上火辣辣的疼讓榮冬中一哽，兩行淚洶湧而下。

不是在做夢，是真的。

榮冬擡手抱住榮夏，將下搭在肩上，哭著喚道：“阿姊。”

言寡語穩重堅韌的青年，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哭的像個孩子般。

沈雲商別過眼，輕輕了眼角。

這樣的重逢永遠都是人而好的。

楚懷鈺也收回視線，再次看向沈雲商。

榮夏的份確定了，那麽沈雲商，究竟是誰。

他再蠢也能看出來沈雲商今日是特意將榮夏送到他眼前的。

所以也就證明知道的比他多。

沈雲商知到楚懷鈺的視線，稍作整理後，才回頭迎上他的目，輕緩道：“我還想確認一件事，才能同楚公子說實話。”

楚懷鈺神不明：“你說。”

沈雲商看了眼仍相擁喜極而泣的姐弟，示意楚懷鈺到外頭說話。

楚懷鈺沒有拒絕。

姐弟經歷萬難而重逢，該給他們留足夠的空間。

到了廳外，沈雲商讓玉薇喚來榮春。

榮春過來後，沈雲商才又看向楚懷鈺：“我需要證實楚公子上是否有一塊胎記。”

楚懷鈺眼神微。

他的上確實有一塊胎記。

而能知道他這般私的人，世上沒有幾個。

楚懷鈺的手握又放松，輕輕點頭：“好。”

他便是說有，依這樣謹慎的子也不會全信，所以不必浪費口舌。

榮春跟著楚懷鈺進了一間屋子。

沈雲商安靜地等在外頭。

明明只有短短半刻不到的時間，卻好像等了好久好久。

門傳來吱呀聲響，沈雲商緩緩回頭去。

最先出來的是楚懷鈺，榮春跟在他的後。

對上沈雲商的視線，榮春面帶激之，紅著眼輕輕點頭。

那一瞬，沈雲商的心徹底落下，眼淚也隨之劃過臉龐。

楚懷鈺立在面前，眸複雜的一聲不吭的看著。

半晌後，沈雲商擡手輕輕抹去淚水，雙手疊在腹間，屈膝頷首鄭重的行了一個禮：“雲商，見過小舅舅。”

玉薇與榮春也隨後恭敬行禮。

楚懷鈺仍舊看著沈雲商。

其實他方才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但親耳聽到這聲小舅舅，他還是萬分，覺心好似都跳了一瞬。

他沒有對皇姐的記憶，所有的親都是楚家人給的。

後來他知道他并不姓楚，在這天地間他早已沒了至親後，他也曾到過孤獨，憾，迷茫。

他也曾幻想過，若是皇姐還在人世，他們相見會是怎樣的形。

他想，他一定會盛裝打扮，用最好的狀態出現在面前。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今天，會是在這樣的形下見到親。

楚懷鈺沉默良久後，悄悄低頭整理了下袖，才上前手將沈雲商扶了起來。

原來，他早在去歲就已經見到了外甥。

只是相見不相識。

“雲商，很好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