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船長。”

散發著冰冷死亡氣息的大副推門離開了房間，提瑞安的目也漸漸收回。

他的大副是一個“活死人”，而事實上，整個海霧艦隊除了他這個“長生者”之外，所有員全都是這種介于活人和死人之間的“活死人”。

他忠誠的部下們，已經盡忠職守地在這支艦隊中服役了半個世紀。

從某種意義上，他自己這個因亞空間詛咒而無法死去的家伙，其實跟自己的船員們也沒什麼區別。

提瑞安搖了搖頭，而就在這時，那個放在他手邊的黃銅裝置突然發出了一陣機械運轉的聲音——他循聲去，便看到那些復雜的搖臂和鏡正在飛快移組合，并按照某種特定的規律將焦點聚焦于裝置中心的水晶球上，下一秒，那水晶球便散發出微微的輝，有模糊的影像從中浮現出來。

一位留著黑長直發、穿黑、五致中帶著一清冷神彩的年輕士在水晶球中浮現出來——而在這位士后，則可以約約看到許多正在自運行的魔力機關，以及漂浮在空中的、星星點點的磷火輝。

“克蕾西婭，”提瑞安看了水晶球中的士一眼，微微點頭，“真沒想到你還能記起在自己的兄長出征之前發個問候過來。”

水晶球中的年輕士正要開口，在聽到提瑞安的話之后卻是一愣：“你今天出發？”

提瑞安皺了皺眉：“……你不是因為我今天要出發所以才發來問候的麼？！”

“不是，”水晶球中那位帶著一種法師般神彩的士坦然地搖了搖頭，“我的深海探測裝置炸了。”

提瑞安角抖了一下，然后就聽到自己的妹妹繼續說道：“別的都好修，核心的水晶鏡找不到替換。”

提瑞安繼續面無表。

“你那邊有沒有新的？我用邊境礦和樣本跟你換。”

“……符合你度要求的靈界鏡只有兩個城邦能夠生產，主要易渠道被真理學院控制，能流通到外面的數量非常非常非常……有限，”提瑞安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從你上次搞壞自己的探測裝置到現在只隔了兩個月……”

“我找到了很有意思的樣本，可能是從幽邃海域飄上來的。”克蕾西婭說道。

“……幽邃海域的樣本也不行，雖然那些東西確實能賣給真理學院……”

“我還采集到了邊境坍塌之后留的幻影。”

“這不是……”提瑞安頭疼地捂著腦門，“主要是我現在真的不知道從哪給你找一套新的鏡……”

克蕾西婭想了想：“打劫？”

“我不能總靠打劫啊，”提瑞安嘆了口氣，“海霧艦隊在籌備正規化經營，我們現在主要是靠收保護費……”

“哦，那算了，”克蕾西婭終于聳了聳肩，的前半句話讓提瑞安松了口氣，后半句話卻又讓這位聲名赫赫的海盜頭子心跟著提了起來，“那我明天再問一遍。”

“你……算了，我不可能阻止你的探索計劃，”提瑞安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這短短幾分鐘里真不知道嘆了多口氣），“說說你的況吧，我‘可敬’的大探險家妹妹……你整日在文明世界的邊疆游，可曾真的發現了我們這個世界正在走向末日的征兆？”

“我能聽出你的調侃，哥哥，”克蕾西婭面無表地說道，“你一直對我的迫不屑一顧，甚至從來不曾真正在意過我在邊境發現了什麼，我能明白，你著眼于更實際的事，因此我才更加謝你在不理解的況下仍然對我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幫助，但你也不要忘了，我們的父親……他曾做出的警告。”

“……我們的世界只是一堆漸熄的余火麼……”提瑞安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仿佛嘆息般輕聲說道，“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究竟在那天看到了什麼，但有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他在做出這個警告的時候就已經瘋了——而你在重復他當年曾做過的事，甚至嘗試在這個過程中揭開那個導致他瘋狂的真相。”

提瑞安搖了搖頭，正看向水晶球中的影：“克蕾西婭，這個世界上有一艘失鄉號就已經夠糟糕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璀璨星辰號

這個世界上有一艘失鄉號就已經夠糟了麼……

被昏暗燭照亮的占卜室，克蕾西婭靜靜地坐在鋪有天鵝絨坐墊的高背椅上，注視著放在桌上的水晶球，腦海中卻不知為何又浮現出了很久以前的事，那個在一個世紀前的午后……

那個已經在記憶中稍顯模糊的影站在甲板上，逆著正在漸漸下沉到海平線上的，高大的軀仿佛在夕中變了搖晃虛幻的火焰，用一種從未聽過的低沉、抑語氣告訴：

“我們的世界，只是一堆漸熄的余火……”

事到如今，當然知道那個時候的父親就已經染上瘋狂，并且會在不久后徹底摒棄人，選擇去主擁抱亞空間的“賜福”，但仍然會時不時想到，如果那一天可以多和父親談談，好好詢問一下那句話的含義，詢問一下父親到底在世界的邊界看到了什麼，之后的事發展是否會有所不同？

或許父親仍然免不了瘋狂的終末，或許失鄉號的誕生就是一件刻在歲月長河中的“既定事實”，誰也無法扭轉，但最起碼，將知道這一切到底是如何發生的，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尋找真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駕馭著一艘詛咒的艦船，在這連教廷巡視者們都不愿深的邊境之地徒勞無功地游……

“克蕾西婭，你還在聽麼？”

水晶球中突然傳來了提瑞安的聲音，讓坐在桌前有些發呆的年輕士突然驚醒過來，克蕾西婭搖了搖頭，把腦海中紛的想法暫時甩到一旁。

“兄長，”正看著水晶球中的提瑞安，語氣變得有些認真，“你還記得父親最后一次駛向邊境之前說過的話麼？那一次他沒有讓我們跟隨……”

“當然記得，”提瑞安點了點頭，“他說他找到了異常000的線索，要去找到‘治愈這個世界的一劑良藥’，他當時不拒絕了我們兩個，還拒絕了其他幾艘護航艦的跟隨——而在他和失鄉號返航之后，他和那艘船就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是的，失鄉號上所有的船員都不再說話，就像被下了緘默詛咒，而父親當時還能清醒地和我們流，他說他并沒有找到異常000，然后又說即便異常000存在，那也不是導致世界扭曲的原點，所謂良藥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從那之后，直到他在夕下的甲板上告訴我們‘世界是一團余火’的那一天，他都不曾過任何跟那趟邊境之旅有關的事……”

水晶球中的提瑞安一時間沒有說話，沉默了不知多久之后，還是克蕾西婭再次開口：“在那之后，我專門和在邊境附近巡邏的教廷艦隊接過，包括傳火者，深海神，真理學院的學者，甚至那幫暮氣沉沉的死亡教徒，我向他們打聽有關異常000的事，但他們都表示不可能存在編號為零的異常或異象……”

“我也打聽過，”提瑞安沉聲說道，“得到的回復和你一樣……世界上不存在編號為零的異常與異象，不是目前沒有，而是本不存在對應的‘空位’——

“無名王者陵墓最初流出的那份名單上就已經列出了所有的編號，未被發現或尚未形的異常和異象都有各自的空位待補，甚至連‘菌瓶’和‘真菌島’那樣在歷史進程中發生演化的異常和異象，事后也都找到了提前規劃的位置，但在整張表的開端，本就沒有零號位置……

“所以我才說父親在出發前往邊境之前恐怕就已經不正常了，這些報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說到這提瑞安突然停了下來，接著便抬頭注視著水晶球中的克蕾西婭，表變得格外嚴肅：“你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我們已經有半個世紀不曾談論這件事了，你要做什麼？”

“……放心，我不會像父親那樣一頭扎進那道宏偉霧墻的，”克蕾西婭臉上很有表流，但這次還是微笑起來，“我是在尋找父親留的線索，卻絕不是要走他的老路。”

提瑞安沉默了一下，慢慢點頭：“……那就好。”

克蕾西婭則一時間沒有開口，這對隔著遙遠距離，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中都很真正聚首的兄妹各自有著心事，直到水晶球中傳來了海霧號那邊遙遠模糊的汽笛聲，克蕾西婭才突然打破沉默：“你真的要去普蘭德？因為那個執政的‘邀請’？”

“‘邀請’并不重要，我并不在意那座城邦的什麼安全問題，但那位執政在信中說失鄉號重現現實世界，而且言之確鑿，我必須去看看況，”提瑞安一臉認真地說道，“那艘船已經有差不多半個世紀不曾現世了，如今再度出現，實在可疑。”

克蕾西婭想了想，問道：“你在半個世紀前曾經和失鄉號遭遇過一次，我記得那時候你還在寒霜……你那時候見到的真的是失鄉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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