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從肋下傳來。

連綿不絕的劍停了下來，老神甫錯愕地看著那條穿了自己軀的腕，看著漸漸從襤褸的衫邊緣墜落，黃銅義肢散發著滾燙的熱量，嚴重磨損銹蝕的齒發出最后一串噪聲，吱吱嘎嘎地停擺。

又過了一秒鐘，老神甫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老了。

他和他上的這些齒都老了。

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聲響，丑陋的腕一點點收回到了那侵者的服中，這個非人之慢慢靠近正用長劍支撐、勉力沒有倒下的老人，它放下手中黑傘，出一團不斷漲變形、仿若盛開的鮮花般的“頭顱”，嘶啞的聲音從其“花蕊”中傳出。

那是勉強可辨的通用語：

“去告訴你的神，這個丑陋的時代結束了，太將自歷史中復蘇……”

“歷史……”老神甫的軀抖著，他還沒有倒下，但再也無力將劍舉起，突然間，他反應過來，“你們污染了歷史？！”

侵者似乎笑了，盡管那只是一團盛開的之花，它那抖的“花瓣”和錯的牙齒中似乎仍然流出一笑意：“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天，所有人的愿都得到了滿足。”

老神甫慢慢垂下了頭，生機迅速從這副衰老的軀中褪去，他似乎終于放棄了在人世間的掙扎，開始平靜地等待著最后時刻的降臨。

侵者對這個結果似乎頗無趣，它重新撐起了傘，準備離去。

然而就在下一秒，金屬的轟鳴聲突然響起，本已完全停擺的機械義肢中再度傳來了齒轉和油泵加的噪聲，侵者驚愕地回過頭，只看到一道劍迅猛襲來。

“請您見證！”

老神甫發出一聲怒吼，鋼劍毫無遲疑地斬向那侵者的軀，這一次沒有了黑傘的阻擋，沒有了腕的干擾，傾注全部力量的劍刃幾乎像撕開一道破布般直接橫斷了敵人的軀。

侵者在錯愕中被一劍分，兩段軀掉落在地面上。

然而下一秒，這兩段被斬開的軀便突然各自發出了蠕的惡心聲響，無數細小的芽腕從其部蔓延出來，開始相互靠攏、重新聚合。

侵者一點點重塑著自，飽含惱怒的低吼聲從其傳出。

老神甫卻已經垂下了劍尖，也慢慢歪倒在地上，他那渾濁的雙眼看著侵者一點點重新站起，臉上出釋然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力量也不可能殺死這個怪，哪怕是殘渣，這也是太子嗣的殘渣，遠不是一個垂死又衰老的守衛者憑一把鋼劍就能與之抗衡，但至，他在臨終前向神證明了自己的忠誠。

風暴已經見證，該結束了。

侵者重新站了起來，在惱怒中，一道道充滿污染力量的腕從其蔓延出來，腕邊緣利齒叢生。

而在老神甫的視線中，他看到那侵者后燃起了大火，檔案館中燃起了大火，整個教堂都在大火中熊熊燃燒。

神的圣像在遠轟然倒塌。

一個被烈焰徹底焚毀的普蘭德正在他視野中浮現出來，一個“太碎片功降臨，普蘭德的守衛者們全軍覆沒”的歷史分支呈現在他眼中。

老人的意識就這樣在這段被污染而生的歷史分支中漸漸下沉，然而突然間，他眼角的余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一簇幽綠的火，正在那熊熊火場中晦地蔓延，沿著與影的隙，沿著烈焰升騰中的幻影，幽綠的火苗到分裂，到流淌。

在附近一座倒塌的書架后面，一簇幽綠火苗似乎突然“嗅”到了什麼氣味，猛然間竄了過來，就像發現獵的獵犬般猛撲向正準備發出最后一擊的侵者。

老神甫神智混地看著這一切，他的意識已經漂浮在真實和虛幻之間，幾乎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現實還是幻覺，他看到那侵者突然被綠的烈焰包裹，蘊含太子嗣之力的軀卻如蠟般飛快融化，他聽到對方垂死時的尖在整個檔案館中回響，中間充斥著讓人難以置信的瘋狂和驚恐。

然后，一切都安靜下來。

火海褪去了，被污染的歷史暫時回到了帷幕深，這座位于兩個歷史分支夾間的檔案館陷了死寂，無人拜訪，無人來過。

只有一個執劍戰死的老人靜靜地躺在地上，半睜半閉的眼睛看著遠方，一只眼睛中倒映著平安幸存的普蘭德，一只眼睛中倒映著太滅世的歷史分支。

而他已不屬于其中任何一個——他既沒有死于那場大火，也未從中幸存下來。

漸冷的鮮從老神甫的子下面流了出來，仿佛被強大的意志控制般，靜靜地在地面上流淌著，凝聚了一串腳印，緩慢地延向不遠的管理員控制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凡娜的發現

凡娜靜靜地站在通往地下圣堂的階梯前，看著那扇剛剛在眾人眼前復原的黑大門。

三小時前，帶隊抵達了這座荒廢的教堂，并在教堂部看到了溫暖明亮的燈火，一切如常的主廳，靜靜祈禱的修，以及干凈整潔的布道臺。

兩小時前，擺了那個明顯不太對勁的修，帶著守衛者們找到了這地下圣堂，并在打開圣堂大門之后看到了里面的真相——陷黑暗的地下空間，似乎前不久剛剛戰死的執劍修，遍布地下室的戰斗痕跡，以及毫無蹤影的侵者。

兩分鐘前，完了對地下圣堂的細致探查，并和部下們一同將那位修的從地下圣堂中帶了出來，準備將其送往中央大教堂進行尸檢并安葬。

然后，被帶到圣堂外面的修在眾目睽睽之中化作了隨風飄散的灰燼，而那扇在兩小時前被暴力撬壞的地下室大門則眨眼間恢復到了一開始的狀態，此刻它正靜靜地佇立在階梯的盡頭，仿佛嘲弄著立在階梯上的探索者們。

“審判……”一名蓄著短須的守衛者戰士靠近凡娜邊，嗓音低沉，“這里似乎存在某種時空閉環……”

凡娜輕輕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昨夜那驚悚的夢境，以及侵、污染了夢境的“鄧肯船長”。

幽靈船長在夢境中的話語回在的腦海：“……如果你真的心系城邦安危，不妨去第六街區，看一看那座小教堂……

“我很期待你在那里的發現……”

這就是那位“鄧肯船長”想讓自己看到的東西？一個閉鎖的時空，一個被某種未知力量污染、隔絕的小教堂，一個和神侵者戰而死的修？他為什麼要讓自己看到這些？這里的一切又意味著什麼？

凡娜皺起了眉頭，在今晨出發的時候，還滿腦子都在思考失鄉號以及那位幽靈船長到底有什麼謀，思考著對方將自己指引到這座小教堂里是不是想要通過某種方式腐化、襲擊自己這個審判，但現在，突然對自己一開始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難不……那個幽靈船長真的就只是想給自己提供一條線索？就像個熱路人那樣……在向自己舉報城邦里的異端？

凡娜腦海里浮現出了這個念頭——在不久前，還用玩笑般的口吻跟瓦倫丁主教說過同樣的話，但現在卻不由自主地把這個荒誕到亞空間級別的玩笑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下一秒，年輕的審判打了個哆嗦，表一凌。

自己竟然在將那位幽靈船長朝“無害”的方向聯想，這一定是對方的神污染在產生作用！絕不能繼續想下去了……

“審判？”部下的聲音再次從旁邊傳來，將凡娜從走神中驚醒過來，這名蓄著短須的守衛者臉上表頗為擔憂，“您是……聽到或看到什麼東西了嗎？”

“……沒有，我的神志很清醒。”凡娜搖了搖頭，對這位看上去頗為可靠的部下說道，知道這個部下在出發前曾和瓦倫丁主教接過，此刻多半也肩負著“監督”自己這個長的任務，而對此并沒什麼怨言——自己畢竟遭了來自鄧肯船長的污染，這時候哪怕戴著鐐銬來出任務都是正常的。

“這里的時空重置了，我們要下去再看一看嗎？”部下又問道。

凡娜略一沉，扭頭問道：“主廳那邊的‘修’在干什麼？”

“還在禱告，”一名剛剛從主廳返回的守衛者立刻說道，“似乎我們在主廳之外的任何活都不會引起的關注。”

“嗯，”凡娜輕輕點了點頭，目落在階梯盡頭的大門上，良久才咬了咬，“再下去一次。”

帶著守衛者們再次來到了地下圣堂的口，上前推大門，再次到悉的阻力——門對面被抵住了，是那位修的。

上一次，讓部下用撬撬開了門軸，在盡量不破壞門符文的況下打開了通路。

這一次，將手按在門板上，輕輕吸了口氣之后，突然攥手拳，極為迅速地在門上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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