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搖了搖頭。

“妮娜跟我是不一樣的——是個普通人，一直都是，”他慢慢說道，表十分嚴肅，“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至于你提到的那道焰流……那可能是‘別的東西’。”

“我……不太明白。”

鄧肯看了莫里斯好一會，最后還是沒有直接提起太碎片的事，而是突然換了個話題：“你對太教徒崇拜的所謂‘真實太神’有了解麼？”

“真實太神？”莫里斯皺了皺眉，不知道對方為何突然把話題引向這里，但還是很快答道，“當然是有些了解的，畢竟那些邪教徒存在的時間很長，而他們的許多祭祀活其實也是歷史研究的一部分。

“真實太神是他們對自己神明的稱呼，但通常正神的信徒們不這麼講——我們稱其為‘黑太’或‘黑暗太神’，而在一些比較古老的典籍中，也有古代學者們用‘蠕變日’來稱呼祂。”

“蠕變日？”鄧肯揚了揚眉，他聽過黑太的說法，但“蠕變日”這個名字卻是第一次聽到，而這個名字讓他第一時間回憶起了自己曾通過那太面為介所見的景象——輝煌日冕覆蓋下的朽亡肢，熊熊燃燒的詭異古神。

“是的，在專業領域之外，很有人提起這個名字，因為這名字是古王國時期流傳下來的記錄，其最初的手稿用克里特文字書寫，這導致‘蠕變日’的稱呼備了一定的神傾向，在普通人中傳播太廣可能會有不好的影響。”

莫里斯點了點頭，解釋著這方面的細節，在談論起學領域的事時，他竟仿佛忘記了鄧肯背后的可怕“真實”，而又回到了多日前拜訪這座古董店，與店主相談甚歡的時候。

他甚至覺自己頭腦中的嗡嗡噪聲都不知不覺消失了。

“克里特古王國……”鄧肯則頗驚訝，“那幫崇拜太神的邪教徒竟然有如此長的歷史？！”

“……是的，雖然這很不可思議，但那些崇拜蠕變日的異端甚至可以追溯到古王國鼎盛的時代，而考慮到如今的異象001－太是在克里特古王國崩潰之后才從海中升起……”莫里斯說到這停頓了一下，似乎頗為糾結了幾秒鐘，才繼續說道，“其實正統學界和四神教會一直都不太愿意正面討論這個問題——考慮到異象太升起的年代，黑太的信仰其實比異象001的歷史還要悠久……”

鄧肯一時間沒有吭聲。

黑太的歷史比異象太的歷史還要久，這是一個很合理，卻又讓四神教會都不太愿意承認的事實。

因為承認這個事實就意味著要同時承認另一件事——那些太信徒所宣稱的一個說法是真的：

“真實太神”才是上古時代真正的太，而那后來居上的異象太其實是竊取了太權柄的“造”。

“……所以，那群太教徒的說法是真的，在深海時代之前，是他們的‘主’在照耀這個世界，”沉默了半分鐘之后，鄧肯才突然出聲，“如果按‘誰古老誰正統’的標準，他們才是正統。”

“學界派系林立，說法眾多，而這正是所有離經叛道的說法中最離經叛道的一個——幾乎半只腳踩在了‘異端’的邊界上，”莫里斯嘆了口氣，“但克里特王國諸多手稿的存在讓我們無法回避這個問題。”

“就當那些邪教徒掌握著一些真相吧，”鄧肯則輕輕搖了搖頭，“但這不能改變他們的信仰如今對這個世界非常危險的事實，畢竟不管他們的主在深海時代之前是什麼樣，現在祂的狀態……嘖嘖。”

莫里斯聽著，突然反應過來。

他從和人探討學問題的平和氛圍中驚醒，驚疑不定地看著鄧肯：“等等，言下之意……難道您……”

“巧見過一面，”鄧肯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拿出一些有分量的報來跟老先生聊聊的，畢竟他已經從這位學者上白嫖了那麼多的知識，總占便宜心里也過意不去，“怎麼說呢……慘的我都看不過去了，而且毫無復原的希，我并不認為那幫太信徒的做法能把他們的主救回來——倒是覺得他們在把自己的主往更加瘋狂扭曲的方向。”

他頓了頓，看向對面的老先生：“要我跟你講講祂現在的模樣麼？或許你能有些靈……”

莫里斯從剛才鄧肯開始講述的時候就覺自己的頭腦在抖，這時候趁著對方的短暫停頓才終于抓住機會，頓時一聲驚呼：“不用了！”

接著他好像覺得這樣有些冒犯，趕咳嗽了兩聲，一臉認真又敬畏地說道：“這不是我該接的知識。”

“……哦對，抱歉，”鄧肯一怔，反應過來，趕擺擺手，“那就不討論這個話題了。還是說說現實世界中的黑太信仰吧——那些邪教徒一直在想方設法復活他們的主，但他們簡單暴的活人祭祀從來都沒產生過效果，那在歷史上，他們有取得過什麼‘果’嗎？”

“太異端造的破壞不，但真要說到‘復活太’，那又豈是凡人之力能辦到的事？”莫里斯回憶著，慢慢說道，“據我所知，在歷史上黑太的力量大規模現世的記錄只有那麼幾次。

“最早的記錄在混王朝末期，因克里特古王國崩潰之后的大量歷史留問題長期堆積，數個城邦不斷發混戰與荒，太異端趁虛而，在一個名為‘卡戎’的城邦制造了腥的大獻祭，后來召喚出了一個巨大的活火球，那火球在卡戎上空漂浮五日才消散，最后將整個城邦融化了一塊玻璃。

“還有一次發生在古典城邦時代，起因已經不明，結果是文明世界邊緣的數個小城邦在一夜間消失——目擊記錄顯示，天空出現巨大的發裂隙，裂隙中有日升騰，城邦被巨大的引力從海中拔起，撕細長的條帶之后落其中。

“最近的一次則發生在新城邦歷開端，也是最詭異的一次，因為那一次災難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目擊報告和毀傷報告，沒有證據，沒有記錄，沒有任何人知道和記得，甚至……說不準事是哪一年發生，以及發生在什麼地方……”

鄧肯一臉錯愕地聽著，終于忍不住出聲：“沒有人知道它發生過？那怎麼能黑太的力量大規模現世？人們甚至不知道哪個城邦被襲擊了嗎？”

“是的，就是如此詭異，這已經超出了一般學者會研究的領域，但我在真理學院的份讓我接了一些有關的資料，”莫里斯點了點頭，一臉認真地說道，“那件事確實發生了，因為在某一天早晨，傳火者教會最神圣的‘紀年柱’上突然出現了一行字。

“那行字提到了一個不存在的城邦，總共只有一句話：

“威爾海姆最后傳訊，黑太從歷史中降臨，我們失敗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歷史，污染，以及黑太

“紀年柱”上突然出現的一行文字，無人知曉的城邦，無人知曉的戰斗，無人知曉的失敗與犧牲——一段不存在于任何人記憶中的歷史，在消亡之后留給世間的僅剩一線印痕。

而哪怕就是這極其簡短的一句話，恐怕也是數不清的傳火者以生命為代價才傳遞到了現實世界。

聽完莫里斯的話，鄧肯在短暫錯愕之后便陷了思索中。

傳火者教會……他知道這個教派的大概況。

在得知這個世界上存在“四神信仰”之后，他便對這些對塵世運行影響巨大的神明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莫里斯之前送過來的那本書中也正好有許多涉及到四神教會的容，他便把四大正神的教會都了解了一遍，而在這四神信仰之中，“傳火者”是他認為最特殊的一個。

傳火者們的信仰核心，或者說其“信念”，與其他三神信徒截然不同，其他三神的信徒所追隨的風暴、智慧和死亡都算是比較容易理解的概念，而傳火者們所追隨的……是“歷史”這一更加縹緲的東西。

歷史是文明的記憶，在歲月更迭中薪火相傳——這是傳火者們信念的核心，他們認為文明以“火”為開端，并以“火”為象征延續至今，而世界上有數不清的威脅在試圖干擾或扭曲這薪火的傳遞，與這些威脅對抗并確保文明薪火的穩定延續便是他們的使命。

傳火者追隨并敬拜“永燃薪火”塔瑞金，這是一位站在文明開端的巨人，據說祂保留并看守著凡人燃起的第一堆篝火，并將這篝火化作了自己軀的一部分，祂從火焰的跳躍和分支中分辨出正確的歷史，并將其刻印在自己的軀上，文明不斷前進，這位巨人便越來越巨大，而當他長到極限的時候，塵世凡人的文明便會獲得真正的安全，再無人可以威脅歷史的正確延續，即便亞空間亦無法湮滅文明。

這是在莫里斯送來的那本書上的原文，也是傳火者所持的《薪火圣經》中最重要的段落。

在鄧肯看來，這些描述中的最后部分可能只是信徒們的念想，是教會畫的一張大餅，可信度有待商榷，但對于“傳火者守衛歷史”的描述應該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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