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記憶一遍遍在頭腦中梳理著，凡娜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回憶這些東西，它們此刻是如此清晰地呈現在自己腦海中，從頭到尾完無瑕，找不到一點缺扭曲的痕跡。

可凡娜的眉頭卻一點點皺了起來。

年輕的審判突然停下了腳步，跟在側后方的中年神甫也跟著停了下來。

“審判閣下？”中年人的聲音從后響起。

不對勁，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自己當時肯定不是一個人來查找資料的，絕對有什麼人陪著自己……可到底是誰？

凡娜仿佛沒有聽到后傳來的聲音，只是皺著眉努力思索著，又想起了第六街區的那座小教堂，以及小教堂中那位戰死在1885年的修——那座教堂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甚至連瓦倫丁主教都在多年中忘了它的存在，這是何其相似的況……

自己也產生了類似的“忘”，每一個人都忘了同樣的東西，因此自己才無法察覺記憶中的空，也沒有任何旁人能提醒自己……但自己到底忘了什麼，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忘記的？

“審判閣下？”中年神甫的聲音再一次從后傳來。

凡娜覺到風暴之力在匯聚，那位中年神甫的手已經不聲地靠近了腰間。

“你在這里做管理員多久了？”凡娜突然說道。

風暴之力散去了，中年神甫將手重新放下，微微低頭：“七年了——從退役之后就一直在這里。”

“這里應該不只有你一個管理員吧？”凡娜又問道。

“有兩個，還有一位比我年長的士，負責夜間值守，也是從守衛者部隊中退下來的。”

凡娜仿佛閑談，一邊繼續慢慢在書架之間走一邊隨口說道：“兩個人……能忙得過來麼？”

“倒還忙得過來，檔案館管理員要做的事其實不多，守衛工作有各明崗暗哨，搬運整理之類的工作有仆役和見習修士們，只有建檔和調閱的時候需要我們親自理——而這里大部分資料都是存進來之后就不再‘’的，因此工作量很，”中年神甫認真解釋著，“只不過因為管理員這個職位需要長時間待在館，且被書卷包圍，因此必須有意志堅定經驗富的神負責，工作量再也很重要。”

說到這，中年神甫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畢竟只有兩個人，一旦遇上特殊況還是會比較麻煩的，我一直覺得最好再加一個人，三個人班比較合理一點。”

“三人班……”凡娜輕聲自言自語著，隨后又問道，“1885年的檔案仍然沒有找到麼？”

“是的，仍然沒有找到，”中年神甫搖了搖頭，“在您之前提到這里的異常況之后我們就組織人手對整個檔案館檢查了一遍，用了上百名仆役和見習修士，但一無所獲。”

凡娜嗯了一聲，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站在其中一座書架前陷了沉思，而的沉默又讓后的神甫張起來。

凡娜察覺了對方的張，笑著搖了搖頭：“不用這麼擔心，我只是跟那個幽靈船長見了一次面，還沒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而且現在檔案館外不知多雙眼睛和偵測裝置在盯著呢，我自己一旦察覺到異樣也會第一時間示警——這份專業我還是有的。”

“請見諒，”中年神甫嘆了口氣，“我已經見過太多戰友在一次大意中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凡娜沒有吭聲，的目向了書架盡頭，那是檔案館管理員平常待著的地方——自己在大書架之間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口附近。

恍惚間，仿佛看到有一個略顯佝僂的影正坐在那里。

年輕的審判突然睜大了眼睛。

那個影消失了。

中年神甫有所察覺：“審判閣下，您發現什麼了？”

“可能是看錯了……不，我們過去看看。”

凡娜匆匆撂下一句，不等對方回應便已經邁步向前走去，越走越快，到最后幾乎是幾步跑到了那巨大的弧形桌旁邊，然后仔細打量著這張藏大量繁復機關的桌子。

桌旁沒有人，桌上僅有的幾樣東西也一覽無余。

凡娜繞到桌子后面，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眼角的余突然看到一些東西——幾個散的小零件，被隨意丟棄在桌子邊緣的一擋板后面，零件已經銹蝕，看上去仿佛被丟棄了不知多年月，而從其廓判斷……那似乎是一個機械魔方的一部分。

不知為何，在看到這些零件的瞬間，凡娜便仿佛嗅到了一種怪異的氣味……聞上去仿佛是熏香混雜著機械油脂，還有些東西被燒焦的刺鼻氣息。

手執提燈的中年神甫也跟了上來，好奇地順著凡娜的視線看過去，發出疑的聲音：“這些東西……是誰丟這兒的？”

“桌面上有痕跡。”凡娜則已經在那些零件旁邊發現了另一些線索，那看上去仿佛是些油污，但仔細辨別卻好像有意識的圖畫。

覺心臟砰砰直跳，頭腦中似乎有刺耳的噪音在反復回響，連視野邊緣也開始抖不安起來，那些晃的影之間仿佛有火在燃燒跳躍，但這些極不舒服的覺非但沒有帶來慌，反而讓心中略顯激——靈在跳，在觀測并接超凡痕跡，要尋找的線索……果然在這座檔案館里！

心中默念著風暴神葛莫娜之名，凡娜向旁邊出手：“用一下提燈。”

中年神甫立刻將那盞有著符文加護、使用神圣油脂作為燃料的“管理員提燈”遞過去：“給您。”

凡娜接過提燈，小心翼翼地將燈靠近了那有著油污痕跡的桌面，在燈映照下，仿佛有一些細的煙塵或霧氣憑空浮現又迅速褪去，而在火焰帶來的與影之間，終于看清了那點“污跡”。

那是暗紅的，仿佛一個垂死的人用抖的手指蘸著自己的畫在桌上的痕跡，那看上去像是一簇篝火，篝火中央則佇立著一圓柱般的東西。

那不是深海教會所用的任何一種神圣符號，不是風暴神葛莫娜的任何一種賜福。

然而凡娜仍然認出了這個符號——這竟是傳火者的印記。

傳火者？為什麼傳火者的印記會出現在深海教會的教堂里？

凡娜心中疑頓生，盡管四大正神確實是同一陣營，四神教會之間也有許多合作關系，但大家畢竟信仰系不同，各自教派的神圣符號這種象征極強的東西在正常況下都不會出現在其他教會的圣所之，但為什麼……傳火者的標記會出現在這兒？

傳火者……第六街區的小教堂……被忘的人，被忘的事，藏在現實世界下的另一個普蘭德……

凡娜的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在這一瞬間，終于明白了。

這個符號是一個示警，是一個已經被所有人忘的守衛者在他孤獨的戰場上留給現實的唯一信息。

“有人污染歷史！”

年輕的審判突然高聲驚呼，并猛然轉頭看向跟在自己后的中年神甫。

檔案館中空無一人。

仿佛從一開始，這里就只有自己。

第一百九十五章 消失

“當啷”一聲，丹特·韋恩手中的銀質餐叉掉在盤中。

餐叉掉落的聲音在略顯空曠的餐廳中顯得有些尖銳，正在一旁侍立的仆被嚇了一跳，趕快上前詢問況：“丹特先生？”

丹特沒有回應仆的問詢，這位城邦執政仍然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就好像靈魂已經暫時離開了這軀一般，又過了好一會，他才突然眨了眨眼睛，意識仿佛從溺斃的邊緣猛然回到水面，來自現實世界的聲音在耳邊轟然炸響——他猛然吸了口氣，聽到仆的聲音再次傳來：“丹特先生，您還好嗎？”

丹特·韋恩呆愣愣地看著掉在盤中的餐叉，慢慢手撿起叉子，發現自己手抖得格外厲害，而無數錯混的記憶正在自己頭腦中穿梭、疊加，他覺眼眶附近傳來一陣灼熱的痛楚，那枚紅寶石義眼仿佛要燃燒一樣變得滾燙。

他突然轉過頭，在仆第三次開口之前沉聲打破了沉默：“凡娜有托人傳來什麼消息嗎？”

仆怔了一下，有些疑地看著眼前這位人尊敬的執政先生：“……凡娜是誰？”

下一秒，這位仆便被執政先生驟然鐵青的臉和沉的氣場嚇了一跳。

丹特·韋恩臉驟變，仿佛連邊的氣都跟著低了下去，他鐵青著臉沉默了好幾秒鐘，但最后還是盡量維持著平靜的態度對仆擺了擺手，盡可能平和地說道：“你先出去吧，暫時不要進來。”

仆困而略帶張地離去了，餐廳中徹底安靜下來，丹特·韋恩靜靜地坐在餐桌盡頭，偌大的桌旁只有他一人。

仿佛過去十一年他都是這樣，孤獨地坐在餐桌旁，孤獨地在這空曠的大宅子中生活起居。

層疊紛繁錯的記憶在頭腦中穿梭疊加著，來自不同維度的“現實”仿佛要覆寫他的記憶，但丹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任憑記憶被不斷覆寫，里仿佛夢囈般輕聲重復著：“凡娜還活著……凡娜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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