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這里在幾天前還是一幅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的模樣。

勞倫斯收回了向窗外的視線，輕輕呼了口氣，低頭在日記本上刷刷寫下一行行文字——

“xx年x月x日，我們仍舊停靠在法厄侖的港口，這座城邦已經為即將到來的夜晚做好了準備，而現在太很快就要消失在海面上……

“我的船員們并不到恐懼，他們倒是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興，失鄉號的賜福讓他們信心十足，并認為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對付一切事——這倒不是什麼壞事。

“法厄侖是一座不算太富裕的城邦，但這里的況倒是還好，所有人都在盡可能地安邊的人，以及想辦法儲備過夜的東西……在晚餐之前，旅店的老板說他已經搞到了足夠的油料，并在倉庫里堆滿了應急的食和藥品，即使宵期延長也能支撐……

“這座城邦靠近西南邊境，看樣子它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安分’的況，沒有人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這里的人都盡可能不去討論那些最糟糕的可能，而是把所有力都用在眼下的生活上，這是一種可貴的品質，這種品質讓法厄侖比中部海域那些富裕的城邦要能承更大的力……

“但我有些擔心別的事——船上的封印，城邦里的封印。

“還有那些仍然航行在遠方的大海中，即便拼盡全力返航卻仍然未能及時抵達港口的船只們——太就要落山了，或許仍有許多船長和水手還停留在無垠海上，從西南航線的中段抵達最近的城邦至需要七天路程，那些偏遠航線上的況更糟……在持續的夜幕中，沒有人知道這片大海會發生什麼變化……”

一微涼的氣流吹過耳旁，勞倫斯停下筆，輕輕嘆了口氣。

他抬起頭，看向那扇朝向港口區的窗戶，目越過碼頭，他能看到又有兩艘大型貨船出現在遠方的海平面上，正一邊鳴笛一邊向著海岸線靠攏——幾艘帶著教會徽記的小型快艇如利箭般沖出碼頭，迎向那兩艘請求靠岸的大船，準備進行必要的登船檢查和港賜福。

在窗戶一角，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從玻璃表面浮現出來，對正在著遠的勞倫斯擺了擺手。

“又有兩艘船靠岸，而且還是大船，”勞倫斯輕聲說道，“法厄侖所有的碼頭都快停滿了。”

“在過去的七十二小時里，有相當于往日四倍數量的船在法厄侖停靠，其中一半以上都是過來‘避難’的，”窗戶上的朦朧影隨口說道，帶著一空靈的震聲，“他們已經算幸運的了，那些來不及返航的還不知道要怎麼辦。”

“……遠洋航行的船上都有小教堂和隨船神甫，但這些措施都是用來應對正常夜晚的，”勞倫斯嘆了口氣，搖著頭，“日落之后二十四小時，這是港口管理局給出的允許正常靠岸的最后時限，超過這個時間之后再返航的船就不允許直接靠近城邦了——他們在夜幕中停留的太久，已經不再安全。”

“……當初白橡木號也有過這樣的‘待遇’，”瑪莎說道，“我記得你說過，是在第一次遭遇了失鄉號之后。”

勞倫斯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瑪莎則沉默了一會，再度開口：“……如若太今后就維持這樣的運行方式，人們便遲早會適應，混只是暫時的，就像黑暗時代那些堅持下來的城邦，他們在古王國崩潰之后找到了新的延續方法——只要生存下來，生命總能找到出路。”

勞倫斯知道，這不是瑪莎會說出來的話——是一位卓越的探險家和船長，卻不是一個哲人。

但他仍然在這番話中到了一寬和溫度。

“你說得對，瑪莎”他輕輕點了點頭，“總會有出路的……”

高遠的天空中，蒼白的世界之創已經漸漸浮現在云層背后，越發稀薄的正逐漸從海面消退，而一層混混沌沌的薄霧則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附近，隨海起伏。

失鄉號巍峨高聳的船首破開波浪，在傍晚的薄霧中航向遠，高聳的桅桿上，半明的靈之帆無風而鼓，璀璨星辰號則隨一旁，后者那半虛半實的船在波浪中起伏著，仿佛隨時會墜另一個維度。

輕風港傳來最新的消息，最后一艘能在日落前返港的民用貨船已經停靠在碼頭——城邦海軍正在附近海域布設哨位和航標，并正在將一座備有大功率蒸汽核心和教堂設施的機港口移到城邦和“發幾何”之間的海面上，在這之后，返航靠近城邦的船只就必須在那座臨時港口停靠，經過嚴格的檢查和隔離之后，才被允許靠近城邦。

鄧肯站在船首甲板上，聽著莫里斯轉述輕風港那邊的況，輕輕點了點頭：“勞倫斯目前在法厄侖城邦，他說那邊給夜之后的返航船只留出了二十四小時的窗口時間，在窗口時間結束之后，返航者也必須在城邦附近的臨時碼頭停留接檢查和隔離。”

“每個城邦都在據自況和經驗制定不同的應對方案，但沒有人知道哪種方案能最有效，”凡娜在一旁說道，“不過不管怎麼說，大家度過第一次夜幕的問題應該是不大的——哪怕僅憑儲備的資，大多數城邦也能安然迎來日出。真正令人擔憂的……是今后。”

鄧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思考著。

過了好一會，他才突然開口：“關于‘終焉勘測小組’的目擊況呢？”

“和您預料的一樣——世界上其他地方也出現了零星的目擊報告，”凡娜點點頭，“我和海琳娜冕下確認了這件事，提到從數天前開始，在深海教會的影響范圍就已經有至五次‘目擊到仿佛另一個時空的幻影突然出現’的事件，而經過比對、確認，其中三次極有可能就是正在時間盡頭執行觀測任務的終焉勘測小組。”

鄧肯沉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而在他眼角的余中，最后一縷晚霞終于漸漸消失在海面上。

天黑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船上的不速之客

漫長的黃昏已經結束，夜幕降臨了。

電燈點亮，驅散了房間中的黑暗，塔蘭·艾爾站在窗前，皺眉凝著窗外的街巷——瓦斯燈的輝照亮了街道，偶爾可以看到巡夜的知識守衛帶著警戒犬出現在路口附近，除此之外，整座城市就仿佛在這夜幕中死去一般，空曠，寂靜。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從窗外收回目，看向自己書桌上那一摞摞整理起來的資料和書本，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這些東西都是他在太落山之前整理好的，接下來，該把它們打包送到學院大圖書館了——那里有一間新的辦公室，到智慧之神的祝福且帶有諸多神圣的加護，可以讓他安全地在其中進行研究和閱讀。

但有資格在學院大圖書館中獲得一間“安全屋”的學者注定只是數，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當太落山之后，“閱讀”就變了一項忌，出于安全考慮，在這次夜幕持續期間所有書本都必須被封存起來，直至下次日出——這也是政務廳剛剛發布的“夜幕令”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各學校的教學活也必須一并停止——年輕的學生們尚沒有足夠的力量和經驗對付那些從靈界和幽邃深海追逐而至的怪，這太危險了。

當然，也有人認為輕風港的況沒有那麼糟，因為城邦旁邊的那個發幾何備類似太的力量，在它的“”覆蓋范圍，人們或許仍能按照正常的方式生活和從事研究——但這終究只是個猜想，人們還從來沒有在一次如此漫長的夜幕中測試過那個發幾何的力量，也無法確定它的庇護極限在哪，自然是不能冒險的。

據塔蘭·艾爾所知，目前已經有一批學者在發幾何附近進行這方面的測試，他們全副武裝，并有同樣全副武裝的守衛者從旁保護，他們會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位置嘗試進行“夜幕下的閱讀”，以確認“”的保護效果到底怎樣。

但連塔蘭·艾爾都不知道這項測試要持續多久，以及需要驗證幾次。

房門打開了，年輕的學徒約書亞走進房間，他推著一輛小推車，看到老師之后有點發愣：“……您還沒去大圖書館？”

“我跟著下批人一起走，”塔蘭·艾爾隨口說道，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東西已經整理出來了，把桌子上這些帶走就行，其他的就留在這兒吧……天亮之后我還回來。”

“好的，老師。”約書亞老老實實答應一聲，開始默默地將桌子上那些整理好的書本資料捆扎打包，搬運到小推車上，他全程低著腦袋，似乎是在避免看到資料上的文字，又好像是為了避免看到老師的眼睛。

“把這里收拾完之后，你就和其他人一起回家吧，”塔蘭看著自己這位年輕學徒，突然隨口說道，“你們放假了。”

“我能跟您一起去大圖書館嗎？”約書亞遲疑了一下，抬起頭，“我……還有一篇論文沒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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