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的腳步突然放停,他安靜了一下,才繼續向前走去:“但這艘船需要它。”
“……您真是滿懷善意。”終焉傳道士低聲說道,語氣中似乎帶著誠心實意的贊譽。
“如果是在不久前,我還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會帶著一個終焉傳道士來到這里——還是在如此心平氣和的狀態下,”鄧肯隨口說道,“我和你們的初次接并不愉快。”
“有沒有可能,與您初次接的也是我呢?”白袍的終焉傳道士臉上出一莫名的微笑,平靜說道,“至是其中之一。”
鄧肯回過頭來,借著燈仔細端詳著對方的面孔。
一位穿白袍的蒼老旅者,佝僂著,面孔上的紋路仿佛是被時執刀銘刻一般,凹陷的雙眼中泛著某種淡金的、金屬般的澤,他的神態平和,笑容淡然,眼眸深唯有歲月在靜靜流淌。
鄧肯收回了視線,轉過頭繼續向前走去:“我不知道,我對你這張臉沒有印象——反正當初被我抓上船的那幾個里面有沒有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你在這里與我談。”
“看來您已經很了解我們了。”
鄧肯不置可否,他已經來到最后一扇門前,并將手向門把。
“我們到了,這艘船上離亞空間最近的地方。”
話音落下,他已一把推開那扇黑沉沉的木門——大門背后的艙底結構映眼簾。
不熄的燈照亮了船艙,曾經支離破碎的艙底結構在之前的輕風港事件中得以修復,如今已經重新變完整模樣,從古神脊椎中生長出的堅固船殼在四周合攏,阻擋著那些從亞空間中投影過來的混沌流和呢喃低語——那扇直接通往亞空間的詭異木門則仍舊立在船艙深,大門閉,沉默佇立著。
鄧肯帶著“客人”走進船艙,那終焉傳道士跟在他后,又抬起頭打量著四周的艙壁和屋頂,發出一聲嘆:“啊……您已經修復了這個地方……”
“你知道的還不,”鄧肯隨手將提燈掛在附近的一立柱上,回頭看了一眼,“在某個我不知道的時間線,你們還有人來過這里?”
“我曾看到它的殘骸——可能是過去,也可能是未來,”白袍老人似乎是在回憶,眉頭微微皺起,“……它在烈焰中解,在黑暗中墜落,那副真實而壯觀的模樣攝人心魄。”
鄧肯沒有回應這個話題,他這一路都在思考著各種各樣的事,這時候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問道:“像你這樣保持理智的終焉勘測小組員,還有多?”
接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是說在當前這個時間節點。”
白袍老人沉默了一會,表仍舊平靜:“只有我一個了。”
鄧肯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停頓了半拍。
而后,他聽到那白袍老人的聲音再次傳來:“船長,您知道在黑暗中索是什麼覺嗎?”
這最后一個保持著清醒與理智的克里特人平靜地說著,慢慢張開雙手,仿佛那永恒的黑暗仍舊盤踞在眼前——
“終焉勘測小組……真的已經很久不曾聽過這個稱呼了,在我們出發之后的第一個瞬間,這個名字就已經化作了歷史中的塵埃。
“這個世界的‘時間’是有限的,這是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整個無垠海,整個深海時代,就像一個被提前設定好運行時間的巧鐘表,我們知道它只能運行一段時間,而我們唯一的期,就是在表針停止之前找到再次給這個世界‘上發條’的機會……
“您那位充滿智慧的追隨者已經快要構筑出整個‘世界’的模樣,他第一次將‘時間’這個坐標軸加到了世界模型中,而在我們眼中,這條坐標軸顯得更加……真實,堅,且冰冷。
“我們的任務,就是沿著時間軸移,同時在時間軸上每一個可能產生歷史分支的分歧點進行觀察、引導,盡一切可能延長庇護所的壽命,同時尋找在時間盡頭繼續向前延續的辦法。
“從我們的自驗上,這個過程有點像是……背而行。
“異象001第一次在實驗場中點亮的那一天,就是的起點,那是整個庇護所最穩定的時刻,所有事都剛剛誕生,資源充沛,時間線穩固,什麼都很好,看起來甚至像是能永遠存在下去——我們從那個明的清晨出發,便將明甩在后,一路走向盡頭的黑暗。
“隨著遠離‘起點’,我們看到世界漸漸衰頹,所有在創世之初留下的微小且不可避免的患都在逐漸擴大,變各種各樣的致命危險,明消退,而黑暗滋長,我們背對著走向夜幕,越往前就越黑——我們竭盡全力地進行調整,在越來越暗淡的芒中觀察著時間軸中的可能,以期能夠延緩黑暗的降臨……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功了。
“這座庇護所的原本‘設計壽命’,是八千年——而通過回避損耗,減輕混,降低‘太’的負載,它到現在已經超期運行了兩千年。
“但在永不停息的時長河面前,我們的功是微不足道,且注定會被完全磨滅的。
“時間軸的盡頭,永遠只有一片黑暗,不管我們怎麼盡可能地將‘起點’的燈火向未來延續,或者在這條越來越黑的道路上撿拾一些零星的火,都無法照亮那宛若無邊黑墻般的時終末……我們一頭撞在那無邊的黑暗中,四索,無功而返,然后我們重新校準整個時間軸,重新驗證所有可能,盡一切可能讓未來向前延,然后再次撞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無數次。”
白袍老人抬起頭,注視著這昏暗船艙中某黑沉沉的角落,過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前面沒有路了——這是我們中第一個失去理智的員在離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他作為前鋒隊員,在時終末停留了比我們所有人都更久的時間,他遍歷了所有的可能,最終選擇了放棄,甚至選擇……返回過去,去‘糾正’那些徒勞無功的日子。
“那就是第一個世人口中的‘終焉傳道士’……他不久前剛剛失控,而我已經太長時間不與他見面,記不得他什麼名字了。”
鄧肯靜靜地聽著,此刻沉默許久,才慢慢開口:“而你,保持理智直到最后,甚至清醒地來到了我面前。”
“是的,”白袍老人轉過頭,目落在鄧肯上,“因為在當前時間節點,我進了您的視線——當世界的秩序搖搖墜,原因是可以在結果之后的。”
第七百五十章 火的未來
當世界瀕臨終末,因果也會漸漸陷混,并非是最后一個保持清醒的終焉傳道士來到了鄧肯面前,而是在鄧肯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最終保持清醒的終焉傳道士。
但對于兩個當事人而言,這兩件事誰是因誰是果似乎并不重要。
“你什麼名字?”鄧肯看著眼前的白袍老人,突然有些好奇。
面對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那披破舊白袍的旅行者卻深深皺起眉來,他思考了好一會才輕輕搖搖頭:“記不太清了,我上一次用到‘名字’好像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不過如果您愿意,可以我克里特。”
“克里特?”鄧肯皺了皺眉,“這是你們族群的名字。”
“……哦,對,怪不得會這麼悉,”老人出恍然的模樣,臉上浮現出一笑意,“那很好,就這麼稱呼我吧,我喜歡這個名字。”
鄧肯沉默了一下,輕輕點頭:“好的,克里特。我現在有一些問題。”
“請問吧,我這次有很多時間。”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與我見面?”鄧肯看著對方的眼睛,語氣十分認真,“這個‘窗口期’有什麼用意?”
“……我們其實一直在尋找與您直接接的機會——這里指的是那些仍保有理智的‘我們’,”克里特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略有那麼一瞬不易察覺的猶豫,但還是很快給出答案,“只不過與您接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事實上,在今天之前我們也嘗試過一次,只不過……我們錯過了那次窗口期。”
“……錯過了一次窗口?”鄧肯面帶疑,“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來早了,船長先生。”克里特平靜說道。
鄧肯怔了一下,而在極為短暫的思考之后,他突然理解了對方這句話的意思:“你是說,當初出現在失鄉號上的那三個……”
“是的,我們來早了,”克里特輕輕點了點頭,再次重復著這幾個單詞,“當我們發現那不是1900年的時候,窗口期已經結束……而那是我們自出發以來遇上的最大一次‘線失控事件’,從那天開始,許多事便開始失去控制,但從結果上……似乎一切又都沒有離既定的軌跡。鄧肯·艾布諾馬爾仍舊踏上了他的最后一次遠航——在提前得知了自己的結局之后。”
因這短短幾句話,鄧肯腦海中已經卷起了風暴般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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