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霖得了個機會上二院去。

    歡快地跑過垂花門，從池塘邊繞向鬆鶴堂。

    遠遠看到一個高大的影站在塘邊柳樹下。

    春霖心中一跳，單憑一個背影就知道那是炎昆哥哥。

    他挎著腰刀，腰背拔，像個門神，讓人心安。

    “炎昆哥。”春霖悄悄走近，突然喊了一聲。

    炎昆回頭帶著笑意，見是春霖，那笑容像曬了大太的雪片，瞬間消失不見。

    春霖不高興地噘起，“炎昆哥怎麽見了春霖不高興？”

    炎昆態度溫和，“小丫頭要去傳話嗎？”

    “是！但這差事是我搶來的。王妃本來沒派我來。”

    “哥哥不想知道我為何搶這差事？為了能來院中見到你呀。”

    春霖直接告白，毫不扭，倒把炎昆聽愣住，他怔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

    這態度春霖十分不快。

    他要是有些害也行啊。

    “春霖，我殺人時，你還是個嬰兒。”

    “瑛娘比我也大不了兩歲！”春霖不滿意地起來。

    就這一句，馬上嚇得閉上，對麵的男人突然變怒目金剛。

    眼神裏的淩厲一閃而逝，又變老好人，溫聲道，“快去辦你的差，晚了小心罰，你隻當我是你叔叔吧。”

    春霖又氣又傷心，是哥哥還不行，非做叔叔，一點想頭也不給留。

    瞧炎昆對自己十分敷衍，一跺腳走開去，對方鬆了口氣。

    春霖繞到假山後躲起來，等了一會兒，才見到姍姍而來的瑛娘。

    “炎昆，這是最後一次我來見你，以後別我出來了。”

    瑛娘說話時仿佛快要咽氣。

    春霖探出腦袋看，瑛娘這段日子沒在王妃邊過麵。

    站在那兒，像秋冬替時掛在枝頭的枯葉，風吹過，葉子搖搖墜。

    炎昆突然將瑛娘抱在懷裏，在耳邊低聲道，“我帶你走，我們逃吧。”

    “這地方，就是個吃人的魔窟。”

    瑛娘哭了，在炎昆懷裏瑟瑟發抖，“他不是人！我們無可逃，除非有一日我死了，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他說，我要不聽話就人殺了我爹爹，我跑不掉的。”

    “炎昆，你就是我在這院裏唯一還願意活下去的理由。謝謝你。”

    “但是你別再想著我，瑛娘早已髒了。”

    瑛娘泣著推開炎昆，他去拉扯，去扯到的袖，袖子下本該白如藕節的手臂，像凍過的豬，不止青紫，還一道道傷痕。

    “他娶你不娶？”炎昆突然問，“他已經騙了你的子，總該給你個結果。”

    瑛娘突然笑了，像聽到什麽笑話，笑得子直抖。

    “炎昆，你……真不知道你主子是個什麽東西？”

    “娶我？我實對你說了吧。他、他別人來玩弄我，他在一旁看著！”

    “你可知這些事他是在一室中做的，我並不知道地方，是被蒙了眼睛帶過去的。連你這種侍衛他都沒說過。”

    不遠響起腳步聲，瑛娘著急地說，“你快走吧，這件事萬萬別管，哪天我死了，幫我燒刀紙錢，足厚，下輩子瑛娘再還你恩。”

    匆匆跑掉。

    那是春霖最後一次見瑛娘。

    炎昆定在池邊，高大的軀被重重的孤寂包裹，春霖竟覺他有些可憐。

    ……

    炎昆心中浮上重重疑雲。

    自從景村裏的囤兵被金大人解散，又給大家分了地，大部分人都願意重新務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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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家沒口，求金大人說自己願意當兵。

    了善撲營，從小兵做起，幹得還不錯，他喜歡軍營生活。

    因為摔跤出，為人仗義，時常被來做皇子們的陪練。

    時間久了，幾個皇子都識得這個沉默高大的男人。

    李慎最喜歡他陪練，兩人更為悉些。

    當李慎出宮建府，便有意將炎昆帶走。

    他給出的銀錢比當兵強得多，又指點炎昆道，“別人的做到將軍都是有家世的，憑你一個沒家沒口的小兵，想在軍營向上爬難如登天，不如跟了我，日後出息可比在營裏大。”

    炎昆聽了覺得有理，便隨他去了皇子府。

    他肯為主子賣命，很快得了李慎重用，做了侍衛，專門保護李慎的安全。

    初次見瑛娘，他如遭雷劈，目如定在上，久久不能回神。

    悉後，才知樣貌隻是上最不足道的優點。

    炎昆起了家的念頭。

    他想向李慎討要瑛娘。

    那天他算了自己的積蓄，足以在府外買個小宅子，安置瑛娘和爹。

    他已打算第二天就向王爺開口。

    那一整天他過得魂不守舍。

    好幾次王爺喊他都充耳不聞。

    也是那天，王爺對他說過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炎昆，雖說你們都是我府裏的下人奴才，但出路不同。子在這裏沒路，但男子將來總能隨本王出將相。”

    “但凡能追隨本王到底，總不會虧了你們。”

    “將來要什麽沒有？”

    炎昆聽到話裏意思，形一頓。

    回去想了許久，還是決定第二天向恭王求娶瑛娘。

    第二天十分忙碌，恭王宮直到下午方回了府。

    接下來不停有人上門拜訪。

    這些人了府，馬車都離開府門，似乎不打算回去似的。

    炎昆有些疑，每隔段時間就會有這麽一次奇特的集會。

    來的看穿戴都是貴人。

    此時炎昆隻負責守著知樂廳，這院房隻接待貴賓時才打開。

    他幾乎不進廳，廳有專門的下人伺候。

    這批下人都是啞奴並且和炎昆一樣，沒一個識字的。

    待夜，傳過盛飯菜，集會達到高，各種果品酒水流水似的送廳。

    啞奴全部回到自己耳房休息。

    廳換奴服侍。

    這些子皆簽過賣契，生死不與家裏相幹。

    炎昆隻知道後半夜換人，在白天從未見過這批子出現過，也不知們住在哪裏。

    院中半盞燈也沒有，漆黑一片，廂房中卻燈火通明。

    一浪高過一浪的歡鬧聲穿過空寂的院子傳到外麵。

    之後，陸續有客人從廳出來，被守在院外的下人帶到客房休息。

    但歡宴並未結束。

    裏頭的燈火暗淡下來，時而傳出令人臉紅的聲響。

    炎昆帶人守著院門，似雕塑般，充耳不聞。

    他猜測不過是王府養了一批啞供有錢人消遣。

    這種把戲他見怪不怪。

    這世道就是如此，弱強食，有權在手便可為所為。

    什麽樣的都有。髒汙的、下流的、摧殘人的……

    這種宴請，隔段時間就重複一次。

    炎昆以為到此為止。

    然而，這普通明的一天，了他走上岔路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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