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兒了。
“小樹哥說等會兒打出租車送我回去,公司給報銷,”千岱蘭了眼睛,一聽到爸爸說話,眼睛就痛,想,可能是被炭火熏到了,“好的,我在這兒好的,對,一點都不累,同事好的——沒有,沒有,您凈聽人瞎說,沒人為難,我一點都不累。”
腳后跟刺刺木木地痛,出了汗,創可移了位置,和鞋后跟一磨,痛得更明顯。
千岱蘭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一邊看自己被磨傷的腳后跟,一邊繼續和爸爸打電話:“我上班輕松的,也不要大聲喊,你聽我嗓子都好多了——北京多好啊,大城市機會多,我今天還開了個超大的大單,你絕對想不到,好幾萬呢,我厲害吧?你兒厲害著呢!”
聽完爸爸的夸獎,千岱蘭覺眼睛又痛了,立刻低頭,若無其事地問:“……媽媽還好嗎?這兩天還咳嗽不?你沒事的時候多給熬點梨,那個病,就是得養著。嗯,嗯,我知道。”
手機快沒電了,千岱蘭和爸爸又聊了幾句,才依依不舍地結束通話。
其實想回家。
北京不那麼好,同事之間冷冰冰的,有錢的客人更難伺候,對服務態度要求更高,葉熙京的表現也糟糕。
千岱蘭本來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到這里差點被打擊慘了;后來想通,全國各地的天才都來北京。這東西它也通貨膨脹啊,多了就不值錢,在沈需要花五千塊招的天才,在這里,說不定三千塊就搞定了。
或許,北京的蠢貨比天才還要稀缺。
也就想想。
千岱蘭吸了一口氣,好似又聞到那若有似無、淡淡的微苦烏木氣息。
抬頭。
黑子灰休閑襯衫的葉洗硯站在面前。
“你在做什麼?”他垂眼,“晚上不回家,在這里扮演迷路的小蘑菇嗎?”
千岱蘭被嚇了一跳,說話都不利索了:“大哥?”
葉洗硯被的稱呼逗笑了。
皺眉時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笑起來時還是很溫和煦。
千岱蘭覺他這時候的笑,和初見時那種禮貌的笑不一樣了。
什麼不同,也說不清。
“我可不想認一個迷路的小蘑菇當小弟,”他說,“繼續’哥哥’,或者’哥’,’洗硯哥’,都行。”
酒有點上頭。
千岱蘭暈暈乎乎地站起來:“哥哥呢?晚上不回家,在這里專門抓迷路的小蘑菇嗎?”
徹底發現,自己沒辦法繼續在葉洗硯面前大大方方。
這麼長時間的回避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千岱蘭不可能坦然地忘掉那天晚上。
葉洗硯究竟是見過多大世面,才能繼續這樣冷靜地和談呢?
他看起來已經徹底忘掉了。
只有一個人還耿耿于懷的話,就要小丑了。
這下好了,千岱蘭不僅要羨慕葉洗硯英俊的相貌、出的材、優渥的家世、聰明的腦袋、過的能力和做春,夢的運氣了,還要羨慕他厚厚的臉皮。
必須在心中默念好久“這是哥哥這是哥哥這是異父異母的親哥哥”,才能把那個意外魔地覆蓋掉。
“下班路過,看到你在和朋友……吃飯,”葉洗硯垂眼,看到的腳,“剛好,我有事想告訴你。”
千岱蘭問:“什麼?”
“明天晚上八點鐘,為了慶祝熙京即將赴英讀研,家里人訂了餐廳,”葉洗硯說,“畢竟是熙京的人生大事,我想,你應該想要參加。”
千岱蘭知道。
葉熙京沒有邀請。
“不用了,”千岱蘭搖頭,說,“謝謝哥,不過還是算了吧。”
葉洗硯只是沉靜地看。
雖然失落,千岱蘭還是很快調整好心態,笑著說:“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是辛德瑞拉。”
說到這里,久久不見人回來的殷慎言,也發現了葉洗硯。
他徑直走來,千岱蘭若無其事地介紹兩人。
“葉洗硯,我男朋友的哥哥,”千岱蘭說,“這個是殷慎言,我發小。”
剛說完就覺得自己時髦了不,發小耶,發小!
這個詞確實洋氣,聽起來比“鄰居家玩到大的狗”洋氣多了。
殷慎言禮貌地和葉洗硯握手,做更詳細的自我介紹:“葉總監,我在《烽火臺》數據庫B組。”
“殷慎言,”葉洗硯微笑,“我記得你,去年’創造圖靈杯’的冠軍,你做的那個互件,我非常興趣。”
說到這里,葉洗硯又善意提醒:“等會兒打車回家,記得找司機要發票,可以報銷;今晚的烤也可以留發票,公司能報餐補。”
他又問千岱蘭:“你等會兒打算怎麼回家?”
這種況下,千岱蘭完全不能坦然地講“蹭你們公司的報銷”。
擔心這樣對殷慎言不太好。
畢竟四舍五也算是薅他們公司的羊。
千岱蘭保持微笑:“我也打車。”
“不如我送你,”葉洗硯說,“剛好,我還想和你聊聊關于熙京的事。”
殷慎言說:“不用麻煩總監了,我送紅紅回去——”
“不麻煩,順路,”葉洗硯溫和,“你們都喝了酒,我不放心。”
千岱蘭不知道他有啥不放心的。
喝了點酒而已,又沒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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