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遇寧勾了勾角，稍微有些意外。

    “兒子也要疼寵嗎？你就不怕養個小霸王出來。”

    謝昶宸擁住，清冽好聞的氣息慢慢環繞過去，緩緩道，“對我而言，兒都是一樣的。”

    “我時極其病弱，時刻高燒咳，父皇平日裏理政務那般繁忙，但總會出時間，親自照顧在邊，外間都說父皇待我如同公主一般，從不曾有過重話。”

    “父皇母後從不會覺得兒有任何分別，私下待我們兄妹三人一般無二，不會覺得男孩就該嚴厲，孩就該寵溺，甚至還會因為我病弱多寬待幾分，於正事上，即便是蘅兒為子，對的要求也同樣嚴格，需要學習的東西也比尋常男兒多得多……”

    謝昶宸拂過陸遇寧耳邊的碎發，昏黃燭火倒映在眸底，更顯幾分溫。

    “因而，我認為無論是男孩還是孩兒，都可以到同等的寵，相應的，他們也應當背負同等的責任……”

    “蘅兒跟隨徐寺卿整理編撰《大乾律疏議》，不比當太子輕鬆，今後若我們有兒，也可以聽自己的意見，做想做的事兒……”

    夜幕幽幽已深。

    陸遇寧半倚著床榻，燭火給蒙上一層低朦朧的，眉眼之間明暗不定。

    就這樣靜靜聽著謝昶宸的暢想，沒有發表任何看法，隻是眼底的那抹稍微熄了幾分。

    “酒後吐真言”，這句老話在謝昶宸這裏得到了驗證。

    失憶的他，沒有了過去的記憶，所以口而出的，完全是心最真實、最純粹的想法。

    原來他並不是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孩子，或許曾多次暢想過今後要當個好父親。

    這本來也沒什麽不好的，為到萬千寵的太子，今後注定會登上那九五尊位。

    這樣的人，不肆意溺兒，也不刻意疏待兒子，更沒有重男輕，可以稱得上是難得的好父親。

    但，造化弄人。

    這輩子都給不了他想要的……

    陸遇寧突然覺到一詭異的放鬆，仿佛心中某個既脆弱又堅固的東西被悄然打破，連聲音都沒有，隻留下一地尖銳而糲的碎片。

    謝昶宸抬眼看到陸遇寧的表，驟然噤聲，抿了，“阿寧……是我說錯了什麽嗎？”

    陸遇寧笑了下，語氣風輕雲淡。

    “沒什麽，隻是想和你說一聲，我過兩天要離開一趟。”

    謝昶宸問道，“去哪裏？何時回來？”

    陸遇寧道，“三師兄病的很重，我必須去看看，到下次給你解毒的時間之前，我自會回來。”

    謝昶宸眼裏滿是擔憂，“可……你的傷還沒好，非要現在去不可嗎？”

    倒也不是。

    隻是突然覺得有點累，說不上來是為什麽，或許離開這“是非之地”，出去散散心能讓變得輕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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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菰州。

    陸遇寧到這裏已經是四五天後了，本就是出來散心，走得也不算快，優哉遊哉地騎馬閑逛。

    菰州河渠縱橫，素有“淞湖、天下足”的譽，其山嶽更是引人勝，可欣賞漫山遍野桃花灼灼芬華，如今已是六月盛夏，峻嶺秀水，河湖堤岸柳嫋嫋，又是別樣景。

    “糖葫蘆，賣糖葫蘆咯！”

    “啊啊放開我的風箏，你自己沒有嗎？”

    “哈哈哈不給，你的好看些，快追上來，咱們去城外放風箏！”

    “今天剛撈上來的鮮魚嘞！客，您看看，這鯽魚鮮著呢，拿回去燉湯，味道別提多了，怎麽樣？來一條，好嘞！”

    陸遇寧看著小販劃船吆喝夾雜著岸上小孩的嬉鬧聲，猛地呼吸了口新鮮空氣，神漸鬆。

    盛京待久了，天天麵對那些個爭風吃醋、蒜皮的小事，人都快傻了，還是這樣的生活才舒坦。

    沿著路引所指的方位，陸遇寧尋到一戶僻靜的宅院。

    綠夏庭裏，宅院門前栽種了幾棵芭蕉，許是前些天剛下過雨，芭蕉新葉上還殘留著晶瑩的水珠，極富清新生機，讓人瞧著心大好。

    陸遇寧將馬拴好，然後縱一躍，輕盈地進庭院之中。

    十分不走尋常路。

    雖然從未來過此，但憑陸遇寧對這兩位師兄的認識，現下多半在後院下棋品茗，因此徑直朝後院走去。

    庭外芭蕉新立，庭院中則是翠竹環繞，荷葉綠，到都是一片綠意盎然。

    陸遇寧恍惚以為自個兒回了神醫穀。

    師兄怕不是把所有的植都搬到院子裏來了。

    “舉而扣之，清音徐引，竟日方絕……”

    聽著那悉的聲音，陸遇寧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緩，循聲去。

    隻見人工開鑿的池塘邊立了個小亭子，石桌上的茶還冒著熱氣，棋盤殘局未定，但對弈一人已經躺在另一人懷中，睡的安詳。

    封子胥也看到了陸遇寧，但隻是對著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輕地將懷中人攏了攏，繼續念著話本。

    陸遇寧會意，悄無聲息地走到亭子裏，沒有去打擾這份寧靜。

    隻是在看清宋祈年睡的時候愣在了原地，眉頭蹙起，心中頓時湧起一陣難以名狀的哀痛。

    離開不過小半年，師兄的頭發竟白了大半……

    那原本烏黑的發，如今卻夾雜著斑斑白霜，沒有任何澤，隻泛出枯敗冰涼，即便盛夏天裏裹著厚重的披風，仍無法掩蓋那骨的寒意。

    陸遇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師兄他……

    怎麽會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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