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葉簇簇的碧竹,在暗夜中散發著很淡的清新氣息,連一片不溺人的海。胤衰奴麻鞋裏的腳踩在這條路上很生。
一團墨影突從頭頂掠過,提燈引路的管事回頭對客人解釋:“郎君莫怕,這是府中飼養的白鶴。”
胤衰奴仰起頭,突出的結如一小枚隨形白玉。
他看頭頂被繁的竹梢向垂攏出的一塊夜空,三五顆不甚亮的星星點綴其間,像看一場夢。
他最終來到一幽致的軒館,管事對這名家主特別代過的來客很客氣,說外面有人值夜,客人有事只管吩咐。
胤衰奴沉默地進了門。
這間客廂寬敞而整潔,玉案瓷燭,紗簾彩帳,都不是屬于他的世界。
他站在門邊,沒有多看房中一眼,也沒那床榻,席地坐了一夜。
一夜平安無事,并沒有人來魯地捆綁他,也沒有人潛進來喂他吃一些下作的東西。
夜盡天明時,胤衰奴撐頭假寐,冷不丁聽見門響,他霍然驚醒,睜開的眸子一瞬綻出寒芒。
卻是婢提著食盒來送朝食。
擺飯的時候,小婢忍不住扭頭看了他那張臉好幾眼。
直至小婢福而去,胤衰奴才慢慢放松繃的背脊,擡起掩在長睫下的眼睛,往食案上看去。
冒著熱氣的豆粥,團花瓣樣的春薺小菜,配兩樣脯,用漆盛。不見如何豪奢,卻自帶著尋常百姓一世學不來的清致。
一餐一飯,已能看出士與庶的天與壤。
他松開了自己的右掌心。
牢牢攥了一夜的防木簪烙下了一道深紫的痕跡,皮早已經不過,驟然松開的脹麻扯痛覺,麻麻鑽進他的心。
他目掃過虎口上昨晚被人輕薄了去的朱砂痣,抿抿,推開門,說:“我想見你們公子。”
她代替哥哥入朝為官,伴君在側三年,卻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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