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麗姝亦步亦趨地跟著,明顯是有話想說,“殿下...”
周菁宓腳步緩了些。
繼續道,“不日便是中秋節,若是您得閑,一同到通覺寺祈福可好?”
周菁宓正要回答,旁側倏地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貴人金尊貴,但星移斗轉,恐前事有變。”
兩人腳步一停,下意識看向一旁。
是名在路邊擺攤算卦的老道士。
灰白發,下半張臉長滿胡須,甚至遮掩住了。
見周菁宓看過來,他捋了捋胡子,晃了晃腦袋,“貴人可要算一卦?不準不收銀兩。”
周菁宓對他所說的什麼“前事有變”不興趣,亦不想算一卦,抬步便要離開。
那老道士并未作何挽留,只看著的背影,神神叨叨道,“上天如玉,天時人事,時機再有啊。”
周菁宓當他是為了斂財故弄玄虛,不再細聽,在芍藥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而柳麗姝眼瞧著上車,愣是沒找到機會確認通覺寺祈福一事。
看著華蓋馬車扭頭離開,轉過掃了眼那擺攤的老道士,斜斜翻了個白眼,不耐道,“晦氣。”
馬車里。
那小男孩滿臉戒備地盯著與他同乘一車的另外三個子。
車廂里有淡淡的香味,座位上鋪了墊,屁下和和,他還從未坐過這麼好的凳子,屁底下像是長了刺一般,忍不住來去。
可上有傷口,一便會牽扯到,疼得他齜牙咧。
周菁宓忍不住抿著笑,輕聲安,“你乖乖的莫,待們為你清理一下傷口。”
車廂里沒有藥,薔薇和芍藥只能將巾帕弄,為他去傷口周圍的臟污。
周菁宓倒了杯溫水遞到他面前,“你什麼名字?”
小男孩已經皸裂,但仍舊沒有接過手里的瓷杯,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充滿戒備。
周菁宓手還舉著杯子停留在半空中,見他不接倒也不氣,只說道,“你不喝,那就我喝了哦?”抬手拍了拍一側的茶壺,“你不想要的話,那這一壺就都歸我咯。”
兩人的視線在手中的杯子和那漆盤上的茶壺來回幾次,小男孩猛地上前,搶過手里的杯子,灌了一大口。
喝得急了,被嗆到,車廂里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咳嗽聲。
周菁宓又為他倒了一杯,“莫急,這一壺都是你的,無人同你搶。”
待他解了,周菁宓復又溫和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什麼名字嗎?”
薔薇已經用巾帕為他過臉。
小男孩有些黑,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五端正。
他小聲道,“班主說,我小六。”
這名字顯然不是正經取的,許是梨園里的排行之類的。
“那你爹爹娘親呢?”
小六抬起頭,定定看了好一會兒,搖頭,“我爹娘不要我了。”
周菁宓一愣,“這也是班主跟你說的嗎?”
小六點點頭,“班主說,我是他在路邊撿回來的。”
梨園班主時常拿這一點教訓他。
說如果沒有他,那自己早已凍死在那年的寒冬街頭。
周菁宓聽他口音,似是滄州人,問道,“你可還記得,你幾歲到的梨園?”
小六似是想了一會兒,“班主說,我是兩歲來到梨園的。”
兩歲…是不記事的年紀。
小六是否真是被父母棄,憑梨園班主一句話下不了結論。
周菁宓滿心的疑,還要再問時,馬車已經停下。
薔薇和芍藥推門,外頭的風吹拂,周菁宓看著小六,笑道,“下車吧。”
小六半信半疑地跟著下了車,直到看到氣派非凡的府院大門時,下都快驚掉了。
在梨園,彭叔會教他們識字,所以他認得這匾額上的三個大字——將軍府。
他回過,呆呆看著眼前這打扮貴氣,氣質出塵的子,“您是…”
薔薇輕笑著上前,聲音脆脆的,故意逗他,“小孩兒,還不快向錦安公主行禮。”
小六膝蓋一彎就要行禮,周菁宓手將他扶起,“先進去,你上還有傷。”
幾人邁過地栿,劉叔迎了出來,待見周菁宓帶了個衫襤褸的小孩回來,詫異道,“殿下,這是…”
周菁宓輕聲道,“劉叔,讓府醫到暖院西側屋來。”
“是…是。”
劉管家下滿心的疑,連忙去找府醫。
此時日頭已經西斜。
周菁宓吩咐廚房準備些適合小孩的膳食,又讓芍藥去找套適合的裳,便帶著小六去了西側屋。
府醫來得很快。
屋里已經掌了燈,小六上的破裳被下。
在燭火的映襯下,孩子上新舊不一的傷口毫不遮掩地顯現。
老府醫嘆了口氣,“這是誰家孩子啊,居然下這麼重的手。”
小六搶先回答,“我沒有爹娘,我是梨園的孩子。”
老府醫無奈地搖了搖頭。
真是苦命的孩子,這若是親生父母知曉了,不知得有多心疼。
周菁宓擔心小六寒,讓他先上榻。
然而小孩兒掃了眼那鋪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床鋪,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上的再度滲出漬的傷口和子上的臟污,倔強地搖了搖頭。
周菁宓無奈,只好讓薔薇先將炭火燃起。
火跳躍,有約的聲響。
小六忍不住朝熱源湊近了些。
老府醫正小心翼翼為他理傷口,擰著的眉頭始終沒松過。
小六的傷新舊皆有,舊傷并未得到妥善理就又添新傷,不傷口看起來相當可怖。
藥撒向傷口時,他再疼也只是咬著,忍得額間出了汗,仍舊半聲不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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