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東苑。

孟筠枝病尚未痊愈，房中熏香未燃，父倆一左一右，坐在外間的圈椅上。

父之間無需試探，孟文康直接道，“姎姎可知曉，適才他進來過？”

孟筠枝不知他們二人談到何種地步，只能老老實實應道，“兒知曉。”

“這幾日他天天在門口守著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孟文康幽幽嘆了口氣，“他同阿爹說了，想求娶你。”

“你是怎麼想的？”

話落，孟文康又斂了語氣，聲音沉沉，十分嚴肅，“阿爹只聽你的想法。”

若是兒不愿嫁，那他舍了這服丟了這條命，也要抗旨。

“不必因為落水一事而畏懼世人眼，不必在意外邊的流言蜚語，不必驚怯他的權勢背景。”

“你只需要考慮，你自己愿不愿意？”

“愿意的。”

“啊？”

孟筠枝答得極快，沒有半分猶豫，孟文康尚有些沒反應過來。

規規矩矩端坐于椅上，姿韌，儀態纖然，可無人知曉，此刻心跳猶如擂鼓一般。

但心中再不平靜，也依舊鄭重點頭，“兒愿意嫁給他。”

孟文康再問，“沒他脅迫，這是你發自肺腑之言？”

孟筠枝那雙清凌凌的桃花眸就這麼直直著他，眼底是孟文康從未見過的堅定，“是，這是兒的肺腑之言。”

藏在披風之下的手小心翼翼捂住心口。

即使早已經和顧凜忱說好親的事，可真到了應允的這一刻，的心卻猛然一下了半拍，之后又極重極快地跳起來。

不一樣的。

知道，不一樣的。

和當初答應他時完全不一樣。

那時只是覺得，他幫過，那幫他也是應當的。

可就在剛剛，回答孟文康的那一瞬，心中倏地開始期待起，往后與顧凜忱共度余生的時。

“我家姎姎長大了，”孟文康看有些出神的表，慨了句，“回答竟是沒有半分遲疑。”

孟筠枝這才回神，又聽到他道，“大不中留啊，姎姎既然心悅于他，那阿爹自然不會阻攔你。”

心悅...？

孟筠枝心頭一震。

這便是...心悅嗎？

之后孟文康又說了什麼，已經聽不清了。

直至回到房間，門窗闔上，四周陡然安靜下來。

安靜到，能無比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對顧凜忱的信任，對他的出現和親近的習慣，對他每一次回應的期待...

甚至于，那些在恍然不覺時已經深植于心中的思念和悸。

在這一刻，猶如春天萌生而出的細芽一般，從心底某個匿的位置，破土而出，如藤蔓一般，綿綿延延至每一。

都在告訴，心悅于顧凜忱。

窗外應是有風拂過，傳來庭院里下人們灑掃的靜。

孟筠枝下意識抬眸，只一眼，目直接落在梳妝臺上的鏡子。

臉頰一下便紅得徹底。

鏡中那個眼尾含春，眸中飽含期待的人，不是還能是誰。

孟筠枝何時見過自己這樣，抿了抿，連忙轉過，不再看鏡中的自己。

可下一瞬，角的弧度斂了下來。

與顧凜忱的開始，并不好。

一切始于的算計。

心思不純，百般利用，如今即使喜歡上他，可這喜歡，好像怎麼看...都無法與他相稱。

可親一事，是他主提起的。

那是不是代表著，就算他暫時還未喜歡，至也不討厭？

二八芳華的姑娘，頭一回心，不免藏著幾分不確定和躊躇。

害怕自己的喜歡配不上對方，亦害怕對方不喜歡自己。

孟筠枝的糾結終究在香巧推門而的靜中被打斷。

“小姐，該喝藥了。”

這是最后一回藥了，喝完之后，再小心養幾日，便能徹底康復。

孟筠枝心頭的悸仍未平靜下來，端著藥碗便直接大口飲下。

“小姐...”

“嘔...”

藥碗剛放下，孟筠枝險些反胃。

香巧連忙將糖楊梅遞到面前。

孟筠枝捂住，急忙塞了一顆口，這才止住那想要嘔吐的沖。

香巧盯著紅彤彤的臉頰看，“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孟筠枝緩過這一陣不適，問道，“顧凜忱...他是何時走的？”

香巧仔細回想了下，“顧大人好像是半個多時辰前走的。”

“走的時候，他是什麼表？可有...不高興？”

香巧無法知曉得這麼仔細。

沒看到顧凜忱，顧凜忱是何時走的，還是聽鄧管家說的才知道。

“這...奴婢不清楚。”

孟筠枝有些失地抿了抿，沒再出聲。

香巧看了眼的臉，小聲道，“小姐可是有什麼消息要遞給顧大人？可以讓小灰送信。”

孟筠枝搖頭，“罷了。”

確實在適才的某一刻，非常非常想要見到顧凜忱。

可眼下生著病，而他十有八九已經了宮，他們不可能見得著。

孟筠枝坐在窗前，將窗牖淺淺推開一小條隙。

有涼風順著隙鉆。

不冷，卻帶著清的寒氣，驅散了房中地龍散出的暖熱。

香巧見肩上披了大氅，便也沒說什麼。

怔怔地著窗臺上的梅花出神，不知是在想什麼。

屋外，下人們灑掃的靜未歇，間或伴隨著幾聲慨。

“這幾日太冷了。”

“也不知今年何時才會下雪。”

“都說瑞雪兆年，這幾日的雪下了，便是最適合的時候。”

“期待下雪時能有好事發生。”

“期待何事？期待過年時老爺多給些歲錢麼？”

“哈哈哈。”

幾人的閑談耳，孟筠枝跟著揚了揚角，下意識抬頭，向天空。

今年冬季的雪，何時才會來？

來時，能伴隨著好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