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隻當這次衝突件小事，過了便不再理會，他讓秋霜回宅，留下了素夏。

    一進書齋，素夏就看出丈夫臉不對。

    此時房中隻小夫妻二人，素夏便問，“夫君是不是有什麽難事？”

    “可是銀錢上的事嗎？”

    青雲懈了勁，向椅子上一癱，“素夏，我是真遇到難了。”

    “那邊的商隊突然接不到活，聽說那位貴人現在有事不方便開工，工錢也沒結，那是好幾百人的大商隊，是人吃馬嚼每天就是一筆可觀的開銷。”

    “若是一直有差，這點開銷不算什麽……”

    “我們房頭的銀子，你全支用完了。”素夏黯然說道。

    “對不起素夏你為難了。”青雲悵然，“我已想盡辦法，隻要過這段時日，咱們家定然如日中天。”

    “聽說宮裏的皇子們正在爭奪太子之位，大約這位貴人也牽扯其中吧。”

    素夏突然說，“不知是哪位爺，倒可以青連打聽打聽。”

    “這些都還不是當的，現在手裏沒錢才要命。”青雲按住太，眉頭鎖。

    素夏沉著，“要不把我的嫁妝都賣了吧。”

    青雲很，但堅決反對。

    “那些東西想遇到好買家不易，恐怕不好賣。”

    素夏的嫁妝值錢的東西不多，想辦個好價錢難，就算賣出去了，也得不了救急的數目。

    “那隻冠子……還能值不錢。”

    青雲幽幽說了一句。

    話雖突然，卻是他想了很久的辦法。

    仙娘的東西都很好出手，東西不大還好估價，也有人肯要。

    特別是那隻冠子，青雲一直沒舍得賣，一是來路問題，再者他看出自己妻子很喜歡這隻花冠。

    本想給素夏留著。現在哪還顧得上喜歡不喜歡。

    “可這東西說是出自哪個貴人之手，當時雖沒查出是誰，但也是個人，來的鑼鼓敲不得，萬一給人發現……”

    “不賣現在這道坎就過不去。”青雲憂心忡忡。

    “買家好找，京中有錢人多的是，找個好收藏的，這東西買回去輕易不會示人，應該沒事。”

    青雲何嚐不知道此事風險極高，他要有辦法就不會這麽做。

    頭一夜他著頭皮見了母親，想尋老母親打打秋風。

    誰知才開口，便了一頓嘲諷……

    ——他過去請安，母親窩在房榻上，吞雲吐霧。

    自從杏子不大肯回來，藥草都是青連拿給母親，雖然再三叮囑用量，但誰也沒在母親邊守著，隻能由著。

    對這東西上了癮，一天要幾鍋誰也說不清。

    青雲進屋便覺煙霧繚繞，打開窗氣，見母親神安然，便大著膽子求，“母親，兒子生意上遇到些阻礙，一時周轉不開，可否請母親出手幫幫？”

    薛母斜他一眼，“你母親都多大年紀的人了，你好意思麻煩？”

    聲音沙啞，上再也不見從前的活力，死氣沉沉，像一活著的，隻等著死神來臨。

    “娘，你的錢財留到最後能做什麽？現在兒有難，你幫幫我，過了這道關，你要什麽兒子給你什麽。”

    薛母眼睛慕然一亮，像頭狼似的盯著薛青雲，“我的好兒子，我要的東西是你親手從娘手裏奪走的，你忘了？”

    “你們拿走了什麽還用我說嗎？”語氣沉鬱至極，一雙死魚眼向窗外。

    出幾寸長的小煙鍋，也不看青雲，隻是晃了晃，“要不是有這東西，你娘恐怕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突然變得傷，“娘還能活幾天？青雲，你以為娘在意那幾個錢？”

    “那些件你們不是搬走了嗎？怎麽又來找我？那些東西不夠你禍禍的？”

    青雲一愣，明白母親指的是仙娘留下的東西。

    看來什麽也逃不掉母親的眼睛，的確老了，可仍然明。

    “你們真是當婊子還想立牌坊，一麵說著母親害人，一麵用著死人的財產尤嫌不夠，直接向母親當麵要來了。要是我不給呢？你這頭狼崽子，是不是要明搶你的親娘？”

    翻起眼睛一笑，青雲後退一步，他心中不能不承認母親說的字字是實。

    眼下他被無奈，要保住他在薛家的地位，要不想後半輩子活在別人的恥笑中，別無選擇。

    “娘，從前兒子有不對之，可兒子孝順您的心同青連是一樣的，咱們薛家本就是一，求母親拉兒子一把。”

    “你錯了兒子。”薛母道，“所有的財產、人脈，都是有限的，一大家子要和外人搶，之後在一家人中分配時仍然要靠搶！”

    “你，想當老好人，把為娘攢起來的錢財拱手讓人，讓所有薛家人參與進來，你就得著這個後果——你出事不會有人管，隻有親會管，可你已經得罪你的親，哈哈。”

    薛母狂笑起來，引起一陣咳嗽。

    “你……你爹怎麽不管你？他甩手雲雲遊了，你的好哥哥們用你賺來的錢時可不手，此時你去求求他們，千把兩能給你，再多你試試？”

    青雲沉默著，事實在擺在眼前，哥哥們不會變賣家產來救他。

    這個家裏，誰都覺得自己拿得不夠多。

    出事時，能擔事的唯有自己妻子，若是放在從前，還有他的親娘。

    天至傍晚，火燒雲燒得宛如最後的瘋狂，盡顯最後一點絢爛。

    之後馬上就黯淡下來。

    青雲眼睜睜看著屋黑下來，丫頭挑簾進來掌燈。

    他長歎一口氣，轉出屋，後是老太太的聲音，“你好好擔著你自己釀的苦果。”

    ……

    青雲收回思緒，素夏還在說著變賣的嫁妝，他將素夏攬在懷中，口裏喃喃道，“艱難時才知道，隻有你會在我邊。”

    “要不，問問青連和杏子？”

    青雲沒旁的辦法，出府尋了青連，和他們兩人說了自己難。

    杏子不知他做了什麽，約覺得似有不好的大事要發生。

    但凡暴利的，都擔著極大的風險。

    青連本不管錢，也不在乎，便道，“你上帳房支取我們六房的銀錢吧。”

    青雲苦笑，那才幾個錢？

    自己這個弟弟，四不勤五穀不分，本不知凡俗細務。

    倒是杏子進了屋，拿出一摞銀票，“二哥，我們開銷不大，這是我攢的五千兩，一時也隻有這麽多。”

    青雲接過錢，激地說，“弟妹比我們這些男人還會經營，現在你二哥也拿不出千兩銀子。你自己竟攢下這麽多。”

    杏子也不客氣，很得意地說，“我醫館經營得很好。”

    五千兩對普通人可能是一生攢不下來的數目。

    對青雲是杯水車薪，他挖的窟窿太大了。

    跑了一圈，隻拿到萬把銀子。

    可要花銀子的時候，卻像流水一樣容易。

    他隻能先解散一半商隊。

    這也不是辦法，餘下的商隊也要吃喝，府裏也要開銷。

    宮中的貴人，不是他想見就能見得到的。

    隻能托那位史大人去說，可關鍵時候那位大人隻給他放了句空話——耐心等著。便不見蹤跡。

    能買得起這隻花冠的沒幾人，他托了幾層關係，終於找了一位買家。

    據說是個了不得的人，背景深厚。

    不但十分有錢，還有權。

    那隻花冠通過中間人賣出十萬兩高價，一下便解了青雲的燃眉之急。

    青雲本來很擔心，暗示中間人，這東西來路有“瑕疵”。

    那人說得篤定，個大拇指道，“就咱們這位主兒，別管哪路貨，到人家手裏，說它幹淨，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還有寶嗎，多錢都要，不過都得比著這種貨。”

    青雲這才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