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臉上的水漬，陳穎芝轉過，看到母親臉上的神后，心中一個咯噔。

這是……暴了？

“媽咪……”

正尋思著如何坦白能爭取到寬大理，卻聽林倩玲嚴肅問道：“這種況，多久了？”

想說第一次，想了想，覺得有點假，于是支吾著改口：“也就最近……沒多久。”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支撐。

已經在謊言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林倩玲的心直接宕到了谷底。

完了，這個沒多久，怕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的目不由自主落在兒的小腹。

睡寬大，本看不出什麼。

閉了閉眼，暗道真是老糊涂，有些人不顯懷，即使四五個月了，也和正常人沒區別，自己當初就是這樣。

更何況，孕吐最早的時候，可以只有一個多月。

見母親一直盯著自己的肚子，臉沉沉的不說話，陳穎芝下意識后退半步，用水池遮擋住。

老天，該不會是吃多了，小肚子凸出來了吧？

或者是，這幾天一直吃吃喝喝睡睡的，養胖了，不太符合人設？

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吐一場，折騰出幾分憔悴來，人幽幽地開了口：“不舒服就再吐一會兒，我在外面……等你。”

陳穎芝：“……”

母上大人都這麼說了，不多待會兒似乎顯得奇怪。

洗手間門心的關上，只得在里面又待了十幾分鐘，約莫著差不多了，小心翼翼推開門。

眼的景，令怔住。

一桌子的盤盤碟碟，還有兩只小盅。

林倩玲正坐在桌邊，指示著張媽把剛端上來的碗往中間挪一挪。

咕咚。

咽了下口水，腦子里浮起三個字。

鴻門宴。

林倩玲掃視了一圈桌面，心里面還是不太滿意，正想著明天是不是應該讓這方面的專家開個方子，弄點食補什麼，一抬頭，見兒傻愣愣地站在那邊，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真是又憐又氣。

自己還是個孩子呢，這就要當媽媽了，唉……

陳穎芝不知道母親在糾結些什麼，正在和肚子里的饞蟲作斗爭。

小面包小蛋糕是好吃，但吃多了也會膩。

面前這些可都是好東西，甚至看見了燕窩盅。

想到久違的細口，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口水，再次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過來。”林倩玲悶聲道，“怎麼，還要我親自去請你啊？”

“不用不用……”陳穎芝搖著頭，立刻屁顛屁顛地湊近，坐下后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湯勺。

盅蓋一揭開，一香甜的氣味在空氣里彌漫開。

了瓣，喟嘆：“好香啊……”

“哼。”

一聲輕哼，突然拉回了神智。

陳穎芝頓住手，緩緩看向自己母親，義正言辭道：“媽咪，你要是覺得，我吃下這頓便是妥協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林倩玲：“……”

死丫頭，想揍。

但一想到對方肚子里還有個小的，那子火氣又生生憋了回去。

端起一旁的青花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口，淡聲道：“算我輸了，以后，別再拿這種事來氣你的媽了，心臟不了。”

這話一出，陳穎芝也愧疚起來。

垂下頭，小聲道：“對不起，媽咪。”

林倩玲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快吃吧，趁熱。”

一桌子的珍饈食，不過準備的都是小份，陳穎芝放開了胃口，七七八八竟也差不多全吃完了。

捂著鼓鼓脹脹的小腹，打了個飽嗝，眼皮子逐漸有點重。

自從那晚之后，每晚都在想著殷遲舟會不會來，逐漸養了晝伏夜出。

這副困頓的樣子，再次驗證了猜測。

但林倩玲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問，直接起走了。

張媽跟在后面，主仆兩人一前一后下了樓，前方的影頓住腳步，向窗外。

“夫人，小姐這況……您是打算全他們了嗎？”

張媽是家里的老傭人，說話方面自然了一些顧忌，也確實是擔心這對母從此生了嫌隙。

林倩玲沒說話。

這個孩子，給不給留，暫時還沒想好。

“要不，先請讓盧醫生過來做個檢查……”張媽又遲疑著提出建議。

“不行。”林倩玲搖頭道，“小芝這孩子只是懶得腦子，不是真的笨，莫名其妙地讓家庭醫生過來做檢查，事后肯定會起疑，在我還沒確定怎麼做之前，被猜到自己有了孕，這不是件好事。”

稀里糊涂的有了孩子，就更分不開了。

該死的殷遲舟！

“咳咳……”

殷遲舟又打了個噴嚏，他用帕子捂住口鼻，輕咳了兩聲，覺得自己冒的癥狀并不算太嚴重。

可為什麼，總在打噴嚏？

疑只占據了他兩秒的心神，很快又專注到面前的屏幕上。

他快速檢查了遍方案，確認無誤后，點擊了發送。

叮。

發送功的窗口跳了出來。

他仰躺在椅子上，單手取下金框眼鏡，了山。

沒了鏡片的遮擋，眼眸顯出凌厲微沉的，不再那麼溫和無害。

不出意外地話，下周就能有答復。

那麼再過一個月……不，半個月，他就可以……

手機鈴聲響了。

低頭一看，愣住。

一個沒料到的名字，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他戴回眼鏡，坐直，清了清嗓子：“喂，林老師……”

“兩點，天和茶樓，過時不候。”

沒等他回復，對方已經切斷了通話。

抬腕看表，此刻是下午一點十分。

如果他沒記錯，那家茶樓距離這邊不算遠。

雖然時間還算充裕，殷遲舟仍然立刻起去做準備了。

洗了澡，刮了胡子，在柜里站了五分鐘，選了一套看上去減齡一些的休閑裝。

頭發沒用發膠，簡單地撥了撥，幾縷碎發垂在額前。

總之，這麼一捯飭，鏡子前面的男人，像是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又不失活力。

去茶樓的路上，他特地拐進了一家畫廊，詢問之前幫忙運送的油畫有沒有到貨。

“到了到了，今天早上剛到的，您運氣真好，這可是木山大師的最后一幅珍藏。”

老板幫忙仔細包裝好，送進了車后座。

殷遲舟倒過謝，再次上路。

等紅綠燈的時候，看著后視鏡里反出的龐然大。

他想，但愿今天的運氣當真不錯。

一點五十五分，殷遲舟單手夾著油畫，在服務員的帶領下，走進包廂。

“兩位慢用，有需要請按鈴。”

服務員躬離開，門剛合上，一個黑影子就砸了過來。

殷遲舟下意識歪頭，呯地一聲，碎瓷片飛濺，其中一小塊不可避免地劃過臉頰，留下一點痕。

“……”

看來，他今天的好運用完了。

抬頭看向前方，林倩玲面無表地端坐在那邊，沒有開口質問或責罵。

但他就是到，此時此刻的對方，似乎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生氣。

生氣中，仿佛還帶著一憋屈。

矛盾得很。

為防止對方丟第二只茶杯過來，殷遲舟三下五除二撕開外包裝，出油畫的真面目來。

《夢中的花園》。

是上個世紀知名畫家木山大師送給他妻的作品。

也曾經是陳氏老總陳衛海，送給妻子的三十歲生日禮。

后來被一位行長看中，為了資金運轉，林倩玲不得不忍痛割。

時隔數年，畫作一如當年。

一簇又一簇的鮮花，爭相開放，飽和度強烈，連花瓣上的珠都鮮活極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滾落下來。

按理說，這種繁花錦簇的畫作，看久了多會有點脹眼，《夢中的花園》卻完全不會。

它只會給觀賞者一種臨其境的妙覺，令人心不由地安寧、平靜，忘卻所有煩惱。

林倩玲忍了又忍，才忍住激上前的腳步。

眼眶微紅，沉聲道：“你從哪里弄來的？”

后來陳家安穩了，曾經想過買回來，可惜連人帶畫都失去了蹤跡。

“那位行長移民了，前段時間我得到確切消息，剛好那邊有個朋友能打上道，就幫了我一個忙。”

殷遲舟說得輕描淡寫，林倩玲不是傻子，知道其中肯定費了不力。

說不高興是假的，但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沉著臉。

“你想用一幅畫，來換我兒？”

“不，只是歸原主。”

“……”火氣頓時又小了一些。

林倩玲屈指敲了敲桌面，殷遲舟心領神會，上前沏茶。

一杯碧螺春了，人才不不慢道：“事鬧到現在這個地步，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殷遲舟吐出兩個字，對方一下子瞪大眼，想也不想地大聲道：“不可能！”

包廂里陷了沉寂。

顯然，雙方都沒有改口的意思。

“我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何況，當初你不也是這麼做的麼？”

“那不一樣！”林倩玲的呼吸急促起來，手奪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仰頭喝了下去，咚地一聲，重重擱在桌子上，再次道，“我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