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師，你的一切擔心，我都明白，我會用事實和時間，來改變你的想法，半年不行，我就等一年，一年還不行，我可以等兩年，無論多久，我都會守在……”

“半年？！半年都——”林倩玲腦子一熱，口而出，在要關頭堪堪剎住話題，臉憋得有些發青。

殷遲舟：“？”

這是埋怨他作不夠迅速的意思嗎？

“林老師……”他上前一步。

“你閉！”林倩玲呵斥一句，抓過手包，站起了，“要麼另外想個辦法，要麼沒得談，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包廂。

懷孕的事，是不可能主告知對方的，不管怎樣，主權要握在他們陳家手中。

一周后，殷家舉辦了晚宴。

賓客眾多，大部分都是家里人，也有一些不錯的朋友。

觥籌錯，其樂融融。

至，表面上是這樣。

因此，當殷遲舟穿著一正裝走進大廳的時候，就像一滴油掉進了水里。

“他怎麼來了……”

“發生那種事，還好意思面，殷家的臉都被他給丟盡了……”

殷承板起臉，看向一同走近的青年：“瑞風，這怎麼忽視？”

“爺爺，不是您我去找小叔的嗎？現在我找到了，便給您帶過來了啊。”殷瑞風一臉莫名地聳了聳肩。

殷承差點沒被氣死：“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隨即轉向另一邊，淡聲道，“遲舟，你先去明宅那邊，等宴席散了，有些事我要跟你談談。”

殷遲舟笑了笑：“什麼事？”

“當然是……關于陳家的事。”

見兒子還是那副無于衷的樣子，殷承有些急，他低嗓音道：“那則報道我看了，其實也不一定是壞事，只要我們能跟陳家聯姻，其他流言就會不攻自破，到時候……”

“沒有聯姻。”

“你什麼意思？”殷承瞇起眼。

殷遲舟沒回答，只把玩著手里小巧的遙控，然后按下開關鍵。

頭頂的燈一下子暗了。

賓客們驚慌失措，這時，前方的屏幕亮了起來，接著，一段錄音送眾人耳中。

“是……是老夫人讓我這麼做的……”

“老夫人討厭大太太，因為殷先生自從娶了，就不再對自己唯命是從了，擔心這往后啊……咳咳，在殷家會沒了做主的地位，所以出了這麼個主意……”

“……反正只是個傭人，睡了就睡了，事后給點錢就好了……”

“沒想到，居然懷孕了，這下更好了……從此夫妻離心，同床異夢，再也回不去了……”

“至于那個孩子嘛……老夫人說了，不用出手，這母子倆在殷家，活不下去的，呵呵……”

沙啞的笑聲，聽得大家頭皮發麻。

那張蒼老的、晃的人臉，在場很多人都認識。

是過世老夫人邊最重的傭。

“嗚嗚……我一直以為，是自己造了孽才會變現在這樣，沒想到……老夫人連我都不放過……周含瑛，你這個惡毒的老太婆！你死了也是要下地獄的啊啊——”

名字一出來，現場一片嘩然。

殷承整個人僵住了，顯然不敢置信。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為什麼會主回來嗎？”殷遲舟今天沒戴眼鏡，周的溫和像是被黑暗吞沒了，他面無表地勾了勾角，眼中滿是譏諷，“別擔心，我對分家產沒興趣，我就是想知道，母親臨死前也不愿說出的真相是什麼。”

殷承晃了晃，好半天才回過神，他緩緩轉過頭，看了眼不遠明顯也已經呆滯住的妻子，最后看向面前這個記恨了多年的私生子，啞聲道：“你母親……”

“原本能回到老家去，和的人在一起，共度或許平凡但幸福的一生，卻被你們殷家毀了。”

“你憑什麼認為，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孩，會不顧一切地要跟你這麼一個比大那麼多歲的男人在一起，你哪來的自信！”

殷遲舟頭一次這麼咄咄人，著這樣的私生子，殷承都快不認識了。

當然了，他本來就沒了解過對方。

這個孩子，是他的污點，也是他罪惡的證明。

事到如今，他猛然回想起來，其實那晚，他并沒有完全喪失理智，而是將錯就錯了……

殷遲舟轉走到殷夫人面前，人臉上滿是怨恨，里正念念叨叨著什麼，邊人一見他這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忙一左一右攙扶著往后挪。

殷遲舟并不在意，他只淡淡丟下一句話：“我母親沒有對不起你，更不欠你什麼，可的死，與你有很大的關系，希你盡快還給。”

話音落，殷夫人雙膝一，昏厥了過去。

宴會廳里頓時一團，不知不覺中吃了個大瓜的殷瑞風愣在原地半晌，直到母親推了自己一把，示意趕去幫忙，才回過神。

他急急忙忙沖著人群聚集的地方走，莫名心下一，遲疑著回過頭。

一道頎長的影正逆著走遠。

曾經，他是看不起這個小叔叔的。

而眼下，他卻忽然有些欽佩。

他想，對方這一走，可能真的，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牛的人，在哪里都能發。

對方完全不需要依仗殷家。

而他，就算是殷家人，也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出了酒店，殷遲舟著深藍的夜空，長舒口氣。

這件事在他口，沉甸甸地，了三十多年。

殷家人覺得他是污點，其實他何嘗不是。

最自暴自棄的那幾年，他寧可死在外面，也不想回來。

后來，與陳家合作。

一部分，算是償還林倩玲的資助，另一部分，則是想著以后用這件事來膈應殷家。

最初的幾年，他確實在偽裝，扮演著溫的長輩。

可后來，他似乎陷進去了。

尤其是有個小姑娘，總將一顆看似驕縱卻格外真摯的心，捧到他面前。

等他回過神來，覺出一點不對勁的時候，已經無法。

他的孩，他的小公主……

忽然之間，殷遲舟好想見到對方。

于是，他難得任了一回，遵從心。

到達陳家門口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這個時間有點尷尬。

不算晚，也不算早。

他悉的那扇窗戶里還著昏黃，其他人像是已經睡了。

殷遲舟覺得自己跟個頭小子似的，一刻也等不及。

的那子沖，促使他攀上管道，很快就爬了上去。

夜風颼颼地吹著，過窗簾的隙，約可見里面的景。

確定只有一個人，他抬手敲了敲玻璃。

嗝！

陳穎芝打了個嗝，這回不是吃，而是吃多了。

捂著，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直到又一聲叩叩傳來，杏眼一亮，丟開喝了一半的雪燕，興高采烈地去開門……哦不，開窗。

“你怎麼來啦？”

側讓人進來，同時又探頭學著電影里那樣，左右看了看。

外面黑黢黢的，什麼也沒看見。

殷遲舟被孩的作給逗笑了。

“呵呵……”

男人的笑聲十分清朗，與以往不太相同。

陳穎芝著對方，有點發愣。

“你……你怎麼了？”

殷遲舟沒回答，只走上前，手將孩攬進懷里。

很用力，也很溫。

“小芝，我自由了。”他低聲道。

“嗯？”陳穎芝仰著頭，為了配合對方，腳尖微微踮起。

“我的靈魂，終于自由了，我的母親是被的，我不是個罪人，我沒有罪……”

男人的嗓音越來越低，帶著微微的哽咽。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殷遲舟，既好奇，心臟又跟著泛起疼痛。

想要看看對方，卻被抱著，不松手。

“別看，別看我……讓我抱一會兒小芝，謝謝你，再讓我抱一會兒……”

隨著喃喃自語，混著點春日寒氣的鼻息直撲頸側。

陳穎芝到心無比安寧和充實。

這一刻，才發現，原來在這段注定不太平等的里，自己也有被需要的時候。

真好。

這個晚上，他們依然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相偎依著說了些悄悄話。

殷遲舟等孩睡了，才起離開。

他差不多下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到窗戶沒關，于是又輕手輕腳地爬了回去。

剛在小平臺上勉強穩住形，窗簾飄，一只手忽然了出來。

“……”

“……”

兩張臉面面相覷，窗戶的人最先反應過來。

“真是的，睡覺也不關好窗戶，多大的人了，也不怕明天涼……”陳品清自言自語著，像是什麼也沒看見，拉銷后，順手拉上了窗簾。

殷遲舟吁了口氣，返到管道，正要往下，窗戶又開了。

叮。

一把銅鑰匙出現在了窗臺上。

“咳，多大的人了，當什麼蜘蛛俠，不知道后門沒監控嗎……”

咔嗒。

窗戶又關上了。

腳步聲遠去，黑夜中，殷遲舟低頭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下管道，他拍了拍上沾到的灰塵，一轉，一道影子出現在前方。

頭發梳髻，腳上趿著棉拖。

從型來看，應該是家里的老傭人，張媽。

他怔愣兩秒，清了清嗓子，剛準備說點什麼辯解下，卻見對方腳下一轉，直接走開了，里念叨著“沒人啊”，“還以為有小呢”。

殷遲舟遲疑著往前走了兩步，淡淡的月下，正門旁的小門敞開了一條。

顯然，是張媽剛剛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