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門侍郎垂下眼瞼，慢慢地收回握著沉甸甸的金珠的手，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說：“回娘娘的話，是有人為娘娘向陛下求，陛下方才心的。”

何皇后一聽，果然在意料之中，又問：“哦？是誰為本宮求，本宮可要好好謝他。是大將軍，還是尚書臺的曹令君？”

“回娘娘，都不是，是中常侍宋典、段硅那些人。基本上中常侍之中，除了畢嵐和蹇碩外，都一同向陛下求了。”

何皇后大意外，說：“竟是他們！”

“是，小臣在旁親眼所見。”

何皇后點了點頭，說：“那你替本宮好好謝謝他們。”

“娘娘放心，小臣一定會將娘娘的話帶到。”

說完，黃門侍郎便離開了。

何皇后的心里十分復雜。這次連何進和曹等人都不敢霉頭，反倒是宋典那些宦為說好話。要知道一個時辰前，宋典等人才剛剛和發激烈沖突，乃至于劍拔弩張。何皇后看了看黃門侍郎遠去的背影，知道，即便黃門侍郎不是宦，但與宦都是同僚。宮中宦里，大多數人都是宋典等人的親信。或者換言之，自從和帝、順帝開始，宦們就逐漸形了一個的集團。宋典等十常侍也是這個集團穎而出的首領，宦們都是一條心。因此這個黃門侍郎，很可能是十常侍的人。他的話，不能輕信。

何皇后揮揮手示意一名侍立在柱梁下的宦上前來，低語幾句。那宦聽完后，小步跑出長秋宮。何皇后安心坐下，耐心等小宦回來。

不久后小宦又跑了回來，跟何皇后匯報道：“娘娘，西園那邊傳話過來，確實如此。”

何皇后這便可以相信那黃門侍郎的話了。但這更讓何皇后覺得疑，怎麼宋典等人會為出頭？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完全說得通的。宦是宮里地位最為低微的，有如無浮萍。所以不論宦們地位有多高，他們都必須要給自己尋找一個主子。且宮中權勢變化很快，所以宦們不得不多頭下注，討好各方，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之前毒殺人王榮（劉協之母）因而差點被劉宏廢掉，就是張讓、趙忠、宋典等人百般為求和開，這才平息了劉宏的怒火。就是因為這個道理。

所以何皇后認為，宋典等人這麼做，其實也正常。不過何皇后也頗為激，在跌谷底之時，連自己的哥哥何進和心腹曹，都裝作充耳不聞，唯恐牽連；而只有這些宦為解了圍。要不是他們，何皇后也不知道劉宏什麼時候才肯放出宮自由行走。

思前想后，何皇后又揮手小宦過來，命他取一些錢，送到宋典等人在宮外的宅邸。

很快，小宦便出現在宋宅后門口。宋宅的管家對何皇后和小宦千恩萬謝后，便揮手讓宋宅的下人出門去把一個個沉甸甸的大箱子，往宋宅里搬。

滿臉堆笑的管家在把小宦送走后，很快收斂起笑容。他關上后門，左右看了看，只有一名下人還在。管家揮手來下人，對他耳語幾句。那下人聽完，點了點頭，走進自己居住的簡陋房間里。他拿起剪刀裁下一小塊長條形的麻布，然后用細細的筆蘸飽墨水，麻利地在麻布上書寫。寫好后，他走出房門，打開后門走了出去。

這名下人直直走往金市，一路上時不時回頭和往左右張。到了熙熙攘攘的金市里，他先是隨意逛了逛，然后徑直走進街邊一家不起眼的面館里坐下。面館里，只有一名掌柜在撥弄著算盤，兩名伙計在數量不多的桌子間跑來跑去，端面桌。時近黃昏，吃面的主顧也只有三兩人。

“店家，來碗湯餅，加五個鴿蛋！”

一名肩膀上搭著抹布的小伙計，先是脆響地喊一句：“來嘞！”然后小步跑過來，一邊拉下抹布了桌面，一邊滿面笑容地說，“客人先坐坐，湯餅這便上來。湯餅加鴿蛋，一共是十錢！”說著，伙計笑著張開手掌。

“十錢？你們怎麼不去搶？”下人小聲嘟噥著，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吊錢和麻布，略微用力地放在伙計的手掌里。

“瞧客人說的，小本生意麼。”伙計賠笑著，趕把手里的東西塞進懷里。

收了東西，伙計一邊轉往后廚走，一邊拖長了聲音喊道：“湯餅一碗，加五個鴿蛋！”

伙計起后廚的門簾，走了進去。后廚里有兩名廚子正在面，見伙計進來了，其中一名廚子停止面，用圍了手，小聲問道：“五級？”

伙計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手從懷里出布條來，遞給廚子。廚子收下布條，往后面院子走去。院子里，擺滿了鴿籠，數十只鴿子“咕咕”地著。廚子把幾個鴿籠搬開，只見最里面是一個裝著青隼的鳥籠。廚子先是從兜里出一小節竹管，竹管上墨書一個“五”字，他把布條卷起來塞進竹管里去，又出一枚小小的木塞堵上竹管；而后打開鳥籠，手抓住青隼，在青隼上綁上竹管；綁好后一撒手，青隼撲騰翅膀飛上天空，一會兒就離開了廚子和伙計的視線。

看著青隼飛走，廚子和伙計放心不。另一名廚子問道：“怎麼樣？”

“飛走了。”伙計答道。

另一名廚子點點頭，他用勺子舀了五個煮的鴿蛋，放進他剛剛煮好的湯餅里，又舀了一些花椒，傾倒進熱氣騰騰的碗里。伙計拿了筷子，捧起盛著湯餅的大碗走了出去，先是與站在柜臺后的掌柜對視一眼，而后高喊道：“誒！熱騰騰的湯餅來嘞！”

伙計捧著大碗快步走到宋宅下人的桌前，平穩地放下碗筷，笑容滿面地說：“客人等急了吧，小店特意給客人加了些花椒。”

下人看了看他，說：“好，多謝了。”

“哎呦，客人是老主顧了，客氣什麼？吃得好再來便是。”

下人點了點頭，開始吃湯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