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鍾在薛府了一生沒過的福。
也吃盡了一生沒吃過的苦。
撕破臉後,他知道自己對薛家沒有勝算,也無法控製秋霜,便跑了。
但仇恨卻在心中生,對生活的怨,對命運不公的憎,在那一刻瘋狂滋生。
他站在山頂上仰過星空,無法令自己再從山腳下重新攀登。
薛鍾有野心有聰明,隻是沒有耐心,一次挫折就讓他躺泥淖無法起。
他沒了差事,也沒了妻子,一無所有的他打聽到薛家商隊正在招人,便去應了差事。
商隊中的好位置都留給薛家子孫。
他隻能做最底層的差事,好在沒人認得他。
商隊規矩森嚴,所運之搬到車上時,被氈布遮蓋,不許人看。
薛鍾走一塊,卻是褐紅塊狀,有些像土塊。
他到找人詢問,後來得知這是褐鐵礦。
自以為抓住了薛青雲的把柄,他本想以此為威脅向青雲勒索,隊伍卻停工了,一隊人馬都在外地等消息。
薛鍾到打聽,才知道是東家那邊暫停了拉貨,商隊隻能等。
又打聽誰是幕後真正東家,無人知曉。
再往後商隊解散,他多拿兩月的月錢,帶著那塊鐵礦先留在當地。
商隊的差事十分辛苦,長途跋涉,不能及時洗漱,每個人都像流浪漢。
薛鍾看著自己因走路太多而爛掉的鞋子和全是汙漬的服,滿腳水泡鑽心的疼痛,滿心委屈不甘。
想想自己從前何等鮮,人尊重,如今這落魄不堪,都拜薛青雲所賜。
他躺在自己風雨飄搖臨時租來的小屋裏,把玩著那塊鐵礦石,心裏很清楚就算知道青雲運輸違,想告倒薛家豈是易事?
這東西他先藏著,走了許久,想來秋霜的氣也應該消了,不如哄哄自己的妻子,還能混點錢用。
他所賺下的那點錢,長途回家,置辦一行頭,已見底。
來到自己從前所居住之,卻見裏頭住進了不相識的人。
再問,人家已買下此宅,他心中涼了半截,知道秋霜那日氣得狠了,才會這麽做。
他懷著一份稀薄的希,盼著秋霜看著他們從前的份,原諒他,兩人重修舊好。
於是這日打扮整齊,來到薛府門口,門房久不見薛鍾,見他打扮得甚是利落,手拿折扇,閑庭信步走來,帶著幾分從前的闊氣時的氣質。
薛鍾曉得這些下人們是勢利眼,他拿不出多賞錢,幹脆隻做出一副看不起,又記恨從前那些事的樣子,讓門房把秋霜喊出來。
門房還在猶豫,隻薛鍾冷笑道,“人都有走背運的時候,安知薛爺我不會東山再起?又怎知道薛家能長盛不衰?”
此時薛家已經張,月例都晚發許久,門房聽得心中一驚,莫不是薛鍾知道什麽?
他小聲問,“先生在外走,可是坊間有什麽關於薛家傳聞?”
薛鍾心念一,將商隊停運和薛家生意聯係起來,抑住興低聲說,“你能將秋霜出來我就告訴你。”
門房便讓人傳話,說外頭有位爺來尋秋霜。
秋霜不明就裏,出來見是薛鍾,那日被打的恐懼湧上心頭,剛想走,薛鍾一個長輯,口中道,“賢妻原諒夫君那日犯了糊塗。”
秋霜見他又如從前那樣知禮,見他模樣一改從前邋遢無序,不說穿得多好,隻求幹淨爽利。
薛鍾見打量自己,暗暗冷笑,果然人都是勢利眼,貪慕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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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今天穿得人模人樣,大約看自己一眼就轉頭了吧。
他自己原是這樣的人,就把誰都看和他一樣肚腸。
秋霜卻隻當他浪子回頭,肯踏實做事,問道,“你尋了哪裏差事?”
知道自己丈夫跑掉時口袋裏沒錢,現在更是連住也沒有。
薛鍾一走,就托人將房子賣掉。
當時是要徹底斷了與薛鍾的關係。
豈知造化弄人,薛鍾逃走不幾天,發現自己有了孕。
素夏問留不留下這孩子。
秋霜已斷了再找人家的念頭,男人的苦頭,吃一次就夠了。
看看院裏的爺們,二爺算是好的,一直對夫人鍾有加,夫人的日子很好過嗎?
親後迅速長,從前那一點天真,在生活的重捶之下早已褪盡。
但孩子是要的,素夏也說留下這孩子,放在院中很快就長大了,將來和薛家的公子們放一讀書,不愁出路。
秋霜也因跟著主母,又是宅總管,自己養孩子並不難。
因此不打算告訴薛鍾自己有孕,隻求快點見到他人,將關係斷幹淨。
可事實與想像不同,這天又見薛鍾站在藍天之下,朵朵白雲自他頭上飄過,他長玉立,搖著手中紙扇,又如從前一般,帶著說不盡的風流姿態。
仿佛以前的薛鍾又回來了。
他態度殷切,看著時目灼灼,兩人隔著數米,秋霜隻覺滾滾的往事在二人之間翻湧奔騰。
從前的好,從前的時在那裏流淌著,薛鍾眼裏盡是哀求。
秋霜垂下眼睛,自己府以來的閱曆正在潛意識裏不停警告。
再抬頭,平靜地說,“薛爺秋霜出來有何指教?”
薛鍾向前一步,秋霜馬上後退一步。
“霜兒,上次是我的錯,我糊塗。”
千不該萬不該,薛鍾突然手打了自己一耳,“求你原諒。”
秋霜被這一耳驚住,心上也冷下來。
自尊是男人為人最後一道防線,如果一個男人一點自尊都沒了,這人已經墮落到底。
秋霜不死心,不為薛鍾,是為自己,這麽久的份和時難道都付給一個爛人?
被蒙蔽雙眼,堅持要嫁已經出事的薛鍾,被自己的義,都是一場笑話。
“你肯跪下向我認錯嗎?”秋霜麵無表與薛鍾對視。
眼中沒有對從前的留,也無對薛鍾的不舍。
薛鍾看懂了,哀嚎著,“霜兒,你這樣狠心,不念舊?”
秋霜別開臉,不敢念舊,但凡念舊的子從沒有好下場。
卻聽門房低低驚一聲,再回頭——薛鍾真的跪在地上,不顧旁邊已有圍著看熱鬧的路人,和府中的下人們。
這是秋霜最後的試探,倘若他肯好好賠禮道歉,態度誠懇,沒有花頭,拒絕下跪。
那麽,他還能回頭,為一個腳踏實地的好男人。
這一跪將所有的希都跪碎了。
秋霜不聽他說什麽,眼睛也不看他,隻說,“你打了我這件事,我看在你這一跪的份上原諒你,但我不能再做你的妻子,請你休了我。此生不再相見。”
“秋霜!你沒那麽毒,誰教你這麽做的?”
秋霜轉飛似的向府小跑,將他種種不堪的言辭拋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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