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警察說，柏晏是在趕來陪螢螢過生日的途中，心臟意外驟停，送往醫院搶救無效離世的。

柏晏最后向窗外的那刻，恰好風停雪落。

北城下了罕見的暴雪。

雪花紛紛揚揚，被冰雪塵封的北城仿佛裹上了一素白的新。

許愿說要努力飛過冬天，看到春暖花開的孩，永久停留在了今年冬天。

許愿妹妹長命百歲，像只螢火蟲般自由自在的孩，也永久停留在了生日這天。

葬禮并不隆重，只有一些至親好友前來悼念。

姜父姜母遵循兒的愿，在日傾城，冰雪消融那天，帶著和姐姐的骨灰登上游，準備將們葬大海。

扶螢前半生被困在偏遠貧瘠的大山，生命的最后被病痛侵蝕著的與靈魂，死后只想要掙所有束縛，只想要無垠蔚藍中的自由。

“哥，不去陪陪螢螢嗎？”

鶴聞筠獨自坐在游的頭等艙，辛辣的酒在水晶杯中隨著海浪搖晃，映照著他深邃清瘦的面龐。

他沒有應聲。

自從扶螢離世后，鶴聞筠就變得沉默寡言，整日以酒度日。

短短幾天，甚至比姜聽杳失憶后在醫院初見他時還要瘦一大圈。

姜聽杳扯著鶴聞筠的袖，聲音帶著些哽咽：“哥哥。”

這次不見。

此生都見不到了。

見狀，盛宥禮輕攬著姜聽杳的肩膀，陪回到了甲板上，“讓他自己靜靜。”

鶴聞筠不愿親眼看見骨灰撒大海，是接不了扶螢的離世。

姜聽杳也接不了。

明明不久前還在餐廳開玩笑的漂亮孩，如今住在四四方方的水晶盒子里，甚至即將永遠沉眠于大海。

姜聽杳還是不放心地回過頭，想再勸一勸，“哥哥真的最后一面都不見了嗎？”

盛宥禮沉聲答：“只要不見，就不是最后一面。”

還有一個膽小鬼。

甚至連游都沒敢上來。

抵達特定海域后，鶴姿儀捧著極其漂亮的骨灰盒，手指輕輕挲著蓋子上方致的紋理，腦海中是扶螢來到家里的一幕幕。

最先提出要收養扶螢的人，并不是姜劭和鶴姿儀。

而是鶴聞筠。

他跟隨姜氏集團的副總去山區勘察地形時，在暴雨中看見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扶螢。

當初帶回家前只匆忙在小縣城的醫院做了個普通檢查，那兒醫療環境很差很差，并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扶螢也并不知道自己患不治之癥，誤以為弱多病，是小時候營養不良落下的病，只要不劇烈運，就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如果知道這件事。

絕對絕對絕對不會，鼓起勇氣向鶴聞筠告白。

會離他遠遠的，離姜家遠遠的，寧愿孤一人死在陌生城市，也不愿看到家人為傷心，更不愿鶴聞筠上一個命不久矣的。

游劃過波粼粼的海面，手中灑下的白骨灰瞬間與海水相融，四周濺起的白浪花在下散發著細碎的芒。

為了迎接們的靈魂，藏匿在深的海豚倏地群結隊地躍出海面，空靈的聲仿佛在奏響一首名為告別的樂章。

姜聽杳眼眶變得潤，視線模糊間，看到了遠方絢麗且奪目的彩虹。

“蝴蝶，有蝴蝶！”

隨著這番話落下，甲板上所有人皆是一愣。

萬凋零，寒風肆，前段時間還冰天雪地的時節怎麼可能會有蝴蝶出現？

可就在這時，兩只蝴蝶閃著翅膀翩翩飛來，其中一只在甲板上盤旋了幾圈向眾人告別，而后努力飛向游頭等艙。

鶴聞筠神態漠然，淡淡地向窗外的蔚藍海平面。

蝴蝶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指尖，軀微微，似乎是在嗅聞酒的味道，而后又著急地原地瘋狂轉圈圈。

不要喝了。

不值得。

不要為難過。

鶴聞筠目死死鎖定在飛向自己的蝴蝶上，嗓音著難以言喻的苦：“怎麼不變螢火蟲？”

蝴蝶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沖著鶴聞筠扇兩下翅膀。

看的翅膀。

漂亮吧。

鶴聞筠的手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在它的翅膀上輕了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仿佛承載著千言萬語。

他說：“漂亮。”

話落，蝴蝶又撲騰撲騰飛到他的酒杯上，站定在高腳杯邊緣。

沒過多久。

好像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落了進去，和酒水融為一。

蝴蝶再次扇翅膀的瞬間，難聞的味道瞬間侵鼻息間，它還故意停在鶴聞筠的領帶上，用意極其明顯。

鶴聞筠斂下眼眸，角勾起一抹縱容且無奈的笑容。

他喃喃說著：“你來夢里找我嗎？來找我就再也不喝了。”

蝴蝶猶豫了片刻，又沖他酒杯里變出了一坨東西。

不許喝！

不許渾渾噩噩！

你是在任何場合都意氣風發游刃有余的鶴聞筠！不要為了已經死去的人把自己也丟了……

鶴聞筠腔上下起伏，明明是在笑著，只是眼底的悲傷卻極為濃郁，他答應道：“不喝了。”

“螢螢記得來找我。”

蝴蝶在半空中盤旋了幾圈，和暴雨一起出現，也和彩虹一起離開。

徒留鶴聞筠留在原地，思念永不停歇。

——

暖融融的春日輕灑下。

姜聽杳親手種下的花朵都相繼開放，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似從冬日的悲傷中掙而出，但其實沒有一天忘記過扶螢。

失眠、厭食、暴瘦。

盛宥禮哄了許久，才把姜聽杳從悲傷的緒中再次離。

姜聽杳抱著自己的香水筆記，滿臉認真地說：“我想研制一款名為‘冬日螢火’的香水，所賺的錢全部都捐贈給張老師的山區子學校，用于孩子的生活和教育，你覺得可行嗎？”

盛宥禮思索片刻，嗓音低沉：“建幾所學校似乎更有意義？”

姜聽杳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連忙說道：“對誒，建學校！讓全世界的孩子都能吃得飽飯，讀得起書！”

悲傷被藏匿在新的目標之下。

可每當姜聽杳回家時，還是會被難過的氛圍所籠罩。

鶴聞筠聽扶螢的話做到了滴酒不沾，但扶螢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次都沒來過他的夢里。

一次都沒有。

這個小騙子。

鶴聞筠的手腕常常戴著一串深紅的佛珠，是他去霜鐘古寺和扶螢一起求的，幾乎從未摘下來過。

他沒日沒夜地用工作麻痹自己。

格也比以往更加清冷，臉上瞧不見什麼笑容。

哪怕姜聽杳陪著，想方設法哄哥哥開心，他的緒都是淡淡的。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麼被累垮，要麼神被折磨垮。

某天凌晨。

姜聽杳從睡夢中驚醒，臉上的緒從疑慮轉化為驚喜。

“盛宥禮！”

“老公老公！！”

盛宥禮被姜聽杳鬧醒，看了眼時間后大掌一攬，把人抱在懷中，“凌晨三點，盛太太怎麼這麼興？”

姜聽杳把剛剛在夢中夢見的事告知盛宥禮，然后一臉期待地問：“這樣安排可以嗎？天吶我也太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