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憂和楚君羨是在初六早上到的相國寺。

相國寺位于皇城的西郊普陀山上，肅穆莊嚴的佛寺靜靜地矗立在山間，殿宇巍峨，佛香裊裊，暮鼓晨鐘，置于間，心頭油然而生出一寧靜和超。

黎憂忍不住慨，單就這氣氛的營造，相國寺就不愧是大周第一佛寺。

原本以為，他們得狗狗祟祟、地進寺里，免得被人發現。

結果，黎憂發現馬車一路大搖大擺地往佛寺正門口駛去。

額……

黎憂拽了拽自家太子爺的袖子，“殿下，我們要在正門下車？”

正看著奏折的楚君羨抬眸，給了一個眼神：不然呢？

黎憂：“……”

親的，咱們這是跑出京啊？

而且來相國寺，本就是打著為求醫的名頭，現在活蹦跳出現在人前，這……不太好吧？

楚君羨淡聲道：“守真禪師醫高明，藥到病除，太子妃康復如初，神煥發，有什麼問題？”

黎·神煥發太子妃·憂：“……”

“殿下，守真禪師是禪師，不是仙師來著。”

這位爺當治病是吃仙丹呢？

一兩天就能讓從病歪歪到活蹦跳的？

楚君羨頭也不抬地繼續看奏折，“那你還想裝病到什麼時候？”

嗨，這話說的。

“殿下，我之前裝病可都是為了正事。”

“瞎折騰。”

“那你說說，這一次如果不是裝病，咱們能這麼輕易地避開眾人的耳目出京嗎？”

“皇帝那蠢貨就算了，你以為能躲過聞貴妃和東廠的眼睛？”

“什麼？”

“哼！”

“……”

哼哼怪的大反派又上線了。

黎憂茫然極了。

這老哥又怎麼了嘛？

想到小說里，楚君羨和聞貴妃可是死對頭，黎憂也顧不上計較他又犯病了，忙問道：“那朝堂……沒嗎？”

楚君羨魅眸微瞇，“今日早朝，孫敬忠的死才被上報。”

黎憂：啊，那不好的嗎？

您老怎麼看著心不甚妙呢？

實在是不解地問：“殿下是擔心貴妃娘娘和東廠在醞釀什麼對付我們東宮的謀嗎？”

“我們東宮”這四個字功把太子爺炸起的給擼順了。

“孤會怕？”

楚君羨眉眼的神都可以狂炸天了。

不能對老板翻白眼，黎憂住心里的吐槽，繼續問：“貴妃娘娘沒把孫敬忠的死提前捅出來，還幫我們匿行蹤，這是為何？”

難道看的是個假小說？

還是說劇已經崩到楚君羨和聞貴妃這對死敵都握手言和、暗中合作了？

不過太子爺看著就不像是對聞貴妃和善的樣子。

楚君羨看向，有些不悅，但還是沒瞞，“在幫你。”

“啊？”

怎麼還跟這條咸魚有關了？

黎憂大大的眼睛，全是問號。

小說里聞貴妃是跟原集頗多，但沒有呀。

們就只見過一面吧？

就算上次嫁妝的事，聞貴妃是幫了沒錯。

但因為皇帝對黎昌微妙的態度，黎憂也只以為是有自己的目的。

“是東宮和貴妃娘娘有什麼利益瓜葛在嗎？”

楚君羨眸深深地看著，看得黎憂心慌慌的，總覺得有什麼藏副本存在。

“有機會，你自己問吧。”

楚君羨垂下眼簾，掩住眼底的占有。

到底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籠中鳥。

說話說一半的，要不是他是老板，就罵他了。

黎憂只能一頭霧水地點點頭。

兩人說話期間，馬車已經到了相國寺正門了。

王進他們早已在門口等著迎接兩位主子了。

“給殿下、太子妃請安。”

“都起來吧。”

“是。”

黎憂扶著小蝶的手下了馬車，夏們便圍上來對好一陣噓寒問暖。

看得出，回京，們是真的很高興。

畢竟太子妃自嫁東宮，夏和秋思一直就在邊伺候著。

這還是第一次們沒有跟著太子妃，兩人是時時刻刻都在擔心小蝶年紀小，不能伺候好太子妃。

看這幾日顛簸的，太子妃都瘦了。

黎憂：“？？？”

被到一旁的太子殿下看著一群人圍著他的太子妃，臉有點黑。

只覺得，毓慶殿有一個是一個，是越發的沒規矩了。

“阿彌陀佛。”

一道慈悲的佛號讓黎憂下意識轉頭過去。

守真禪師披袈裟，面容慈祥地朝他們走來，每一步都似帶著佛法禪意，令人不覺得肅然，心生敬意。

他寧靜悠遠的目落在黎憂上，緩緩出一抹溫和慈悲的笑容，像是在看一個后輩，又似乎眾生于他皆平等。

黎憂眨了眨眼，雙手合十對他拜了拜，不張，無疑。

就算是穿越者，不是原本的“黎憂”，但也坦，心自清明，無需心虛不安。

守真禪師的笑容愈發慈了，“一切有為法，幻相有去來，因緣而生，因緣而滅，皆是因果。”

黎憂：“？？？？？？”

雖然，但是，想說沒對這位高僧不敬的意思，可要不咱們還是說說人話吧？

聽不懂哇！

楚君羨眸微深，上前一步，將擋在后，對守真禪師頷首，“大師，別來無恙。”

黎憂詫異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要知道這位大佬自臭屁，囂張不可一世，誰在他眼里都是愚蠢、丑陋的爬蟲，連皇帝他都是想懟就懟，心不好就甩臉。

何時見他對人這般平和，雖沒多敬重，但也是夠讓人震驚了。

大師不愧是大師。

守真禪師雙手合十，嘆了句佛號，“勞殿下掛念，貧僧一切皆好。”

大師抬手，做請狀，“殿下，太子妃，請。”

楚君羨看了看他，也沒再多說什麼，帶著黎憂進了相國寺。

黎憂小聲地問：“殿下，聽說守真禪師是我母親的師父是嗎？”

“戚姨母在紅塵，怎麼可能拜老禿驢為師，跟他學過醫罷了。”

楚君羨完全不在意后頭的守真禪師能不能聽見，直接就是一句“老禿驢”。

黎憂：“……”

剛剛還覺得大反派對人家大師很peace，果然是錯覺。

黎憂沒忍住轉頭看向后面的守真禪師，見他笑瞇瞇的，不知道是沒聽到楚君羨罵他“老禿驢”，還是人家大師襟寬廣，不跟他計較。

有點尷尬地回了一笑，就忙裝作小媳婦似地跟在楚君羨邊，再也不敢開口了。

他們先去了大雄寶殿，不是楚君羨有多虔誠，而是這里供著先帝和先皇后的長明燈。

見他負手站在佛前，靜靜地看著那兩盞長明燈。

他神很平靜，看不出半點悲傷，也沒有其他緒。

但黎憂只覺得，每次只要提起先帝和先皇后，他就格外的抑、沉重。

只是，所有的悲傷、仇恨，都被他死死制著，明明瘋狂，卻偏要保持著理智。

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

黎憂點了香，朝他走去，遞給他三支香，“殿下。”

楚君羨看向，深邃的墨眸掀起波瀾，又在瞬間平靜了下來。

有風從殿外吹進來，梁上黃銅鈴發出叮鈴聲響，佛像慈悲，佛香幽幽，安亡魂，藉生者。

楚君羨繃的緩緩放松了下來，接過手上的香，與一起跪在佛前。

為了大周江山社稷，他遲遲未給父皇母后報仇，枉為人子。

不知他們在九泉之下是否對他失至極？

“殿下，臣妾先前在整理嫁妝時，發現了我母親的一本隨筆，里面記著的是的一些日常瑣事，多次提到了與母后的閨中友，還講了些父皇母后的深厚意。”

黎憂忽然輕聲開口，也不管他有沒有回應，慢慢地將隨筆中一些有趣的事分給他。

“在我母親筆下，父皇和母后都是極好的人，仁慈睿智，對親友重重義……殿下是他們最珍視的孩子，他們一定是天底下最、也是最理解殿下的人。”

楚君羨閉了閉眼，指甲幾乎陷掌心的中，又漸漸松開。

“佛說，好人有好報，父皇和母后與我爹娘來世定能圓滿的。”

黎憂輕輕呢喃，心臟卻似有一針扎著，酸疼得厲害。

腦海中劃過什麼，只是轉瞬即逝，抓不住。

忽然，手拽住楚君羨的袖子，像是想從他那里獲得一縷安全。

楚君羨探臂扶住的肩膀，眉眼劃過一關切，“怎麼了？”

黎憂捂著心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在現代明明是孤兒，可每每跟原父母有關的件，就無法克制自己的緒。

還是說這是原殘留下來的？

黎憂不知道，只覺得越想越無法息。

楚君羨臉微變，讓靠在自己懷里，輕拍著的后背，“別想了，什麼都別想了。”

黎憂頭很疼，發，整個人像是被沉到水里，陣陣窒息，只能抓著他的襟，呼吸著他上溫暖濃郁的沉水香氣息，下意識地喚了句，“太子哥哥。”

楚君羨瞳孔一，抱著的手臂猛地收，只是見蹙著雙眉，很是難的樣子。

他忙斂下緒，將打橫抱了起來，往殿外疾步而去。

“老禿驢，你給孤出來！”

“阿彌陀佛。”

守真禪師面容還是那麼慈悲從容，并不在意楚君羨的無禮。

他看向他懷里的黎憂，輕嘆，“殿下隨老衲來吧。”

楚君羨薄抿，抬步跟了上去。

禪房，黎憂已經安睡過去了。

楚君羨拿著帕子，給拭額頭的冷汗，作不太練，卻很溫。

他長指搭在的脈搏上，探到脈象平穩，提起的心才稍稍回落。

“怎麼了？”

楚君羨轉頭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閉眼捻著佛珠的守真禪師，眉眼冰冷，氣勢迫人。

再無一對黎憂時的和，是那個隨時會殺人的殘暴太子爺，也不管這里是不是佛門重地。

守真禪師似有些無奈地睜開眼，“殿下不用擔心，太子妃沒事，也不會再離魂了。”

楚君羨冷冷看他，眼底殺意肆，仿佛沒有人的魔鬼。

仙人面，圣人骨，修羅心，魔鬼魂。

這是當年先皇后剛懷上他時，守真禪師給這孩子的批語。

出家人慈悲為懷，不造殺孽，可佛法高深的守真禪師當年卻說了一個出家人不該說的話。

他曾勸先帝和先皇后不要生下孩子。

楚君羨的命格比天煞孤星還，他若出世，必將伴隨著滔天的大災難。

先帝、先皇后，整個大周，都會因他而遭遇巨變，甚至天下生靈涂炭。

守真禪師愿落得心魔，也不愿社稷傾覆、流河。

只是，那是他們的孩子，先帝和先皇后如何舍得、如何能狠心？

當年，先帝三拜九叩到佛前，苦苦為自己的孩兒和天下蒼生尋求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