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帶了一群人。
浩浩。
駱寧跟在邊,穿一件藕荷素面褙子,腳步從容優雅。日影西移,金芒落在面頰,如云般蓬松的墨發有了淡淡澤,映襯得眸烏黑澄澈。
似深潭,幽靜不見底。
靜靜看著侯夫人,面上沒有半分表。
“這是怎麼了?”老夫人沉聲問。
已經很多年不管事,發號施令的時候聲氣不足。
“祖母,是公爹吩咐,所有人不準出這院子。否則,每個人都要罰,尤其是兒媳。娘非要出去,我才阻攔。”溫氏說。
總是弱弱的,說話恨不能帶著哭腔,像爛泥扶不上墻。
偏是這樣無能的人,擊中了侯夫人。
侯夫人忍不住重新審視溫氏,想知道到底如何偽裝的。
可怎麼看,溫氏都是那副任人的模樣,不堪大用。
侯夫人氣得吐。
而這個時候,二門上的小丫鬟跑了過來:“老夫人、夫人、大小姐,外面來了位高僧,想要見侯爺。”
“什麼高僧?”老夫人問。
侯夫人心里越發急躁:“他先回去。”
駱寧終于開了口:“既然來了,怎能隨意打發他走?得罪高僧,會損家運的。”
老夫人最信佛。
當即問:“莫不是慧能法師?我得見見他。”
看向溫氏,“來了法師,總得有個人招待,你婆母去吧。這里其他人,都不準出院子。一旦有事,我替你擔著。”
溫氏應是。
怯懦弱,有人接過了擔子,立馬就甩出去。
侯夫人看一眼。
很想告訴自己,必須重視這個兒媳婦,也許在假裝;可心又實在無法高看一眼。
侯夫人必須去見慧能法師,不能他在老夫人和駱寧面前胡說八道。
原本計劃好了,提前三天給駱立欽下藥。這種藥,吃了肯定會煩躁,睡不著,而后陷昏迷般的沉睡。
等他睡夠了十二個時辰,自然就醒了。
小小傷,不傷及命。尤其是小孩子,更加無礙了,休養幾日照樣活潑健康。
駱立欽是孫子,還能害自己的脈?
一切都會照計劃進行。
等孩子陷昏迷,怎麼都不醒的時候,慧能法師登門說:“孩子被魘住了,需要孩子命里的貴人來鎮。”
只要慧能大師說出這句話,侯夫人就會提到白慈容。
白慈容可是在駱立欽出生時,派人請了名醫,救了溫氏母子命;剛走,駱立欽就出事,“白慈容是貴人”的說辭,侯府無人敢不信。
這樣,就可以把白慈容接回來。
不僅如此,往后為了侯府長孫的安全,駱家也絕不敢輕易提出趕走白慈容。
侯夫人略施小計,一勞永逸。
可在哪里出了問題?
是那個藥的劑量太小,還是小孩子本沒吃?
不可能,丫鬟每次都看著小孩子吃完,才回去復命的;而且丫鬟和駱寅都說了,小孩子這幾日總是鬧覺。
對得上!
可為什麼駱立欽沒有昏迷?
他看上去毫無病態。
侯夫人安排的這出戲,到這里全部失敗。要是慧能法師不知,說什麼貴人之類的話,豈不是穿幫?
駱寅那邊,還有什麼金麒麟……
侯夫人的境,四面風,只得先顧好這頭。
高僧是方外之人,可以侯府宅,丫鬟已經請慧能法師在侯夫人的東正院坐下了。
瞧見幾個人進來,他起,手掌合十念了阿彌陀佛。
“法師怎麼來了?”老夫人問。
侯夫人搶先開了口:“是我派人去請的。方才溫氏那邊的丫鬟,說阿欽被什麼神鬼魘住了,昏迷不醒,我才派人去請法師。”
駱寧笑了笑,接話說:“那法師來得快。”
慧能法師合掌,朝駱寧行禮:“王妃,小僧尚未恭賀您。”
“有禮了法師。”駱寧笑了笑,“法師來得如此快,是有什麼緣故嗎?”
“小僧今日在城里。在城門口遇到了駱家的馬車,恰好車夫相識。詢問緣故,才知貴府有些不安。這就是緣分。”慧能法師笑了笑。
駱寧:“的確有緣。法師,您與我們侯府,已經有緣了好幾次。”
侯夫人惱怒:“阿寧,休要胡言語,沖撞了法師。”
駱寧這次乖了。
“我言語冒失,法師勿怪。”笑道。
慧能法師再次合十:“王妃客氣了,并無冒犯。”
他又看向侯夫人,“如此說來,今日是虛驚一場?”
“是。”侯夫人勉強一笑,“孩子并沒有事,是我們關心則。”
慧能法師頷首:“那便是佛祖保佑了。既然如此擔心小爺,總要放個貴人在他邊才好。”
侯夫人心中一喜。
還是法師會說話!
“我侄兒還有貴人?”駱寧笑著接了腔,“法師,是誰?
若湊巧是我表妹,恐怕闔府上下都要猜疑今日鬧騰得種種,是否有意為之了。娘,您說是不是?”
“你胡說什麼?”
“我不是擔心砸了法師的口碑嗎?”駱寧笑道,“太后娘娘把佛珠給了我,已經不太熱衷拜佛了,萬一慧能法師說錯了話,太后娘娘怪罪可怎麼辦?”
說著, 揚了揚手腕。
慧能法師眼神一。
他恭敬對駱寧說:“王妃,您就是小爺的貴人。有您在邊,小爺不就是安全無虞了嗎?”
駱寧又驚又喜:“原來如此。”
又看向侯夫人,“娘,今日真是一場誤會。幸好!”
老夫人坐在那里,侯夫人還得出微笑。
慧能法師又合十,行了一禮后,離開了。
駱寧攙扶老夫人:“祖母,外面天黑了,您也累了吧?我先扶您回去歇息。”
侯夫人看向。
駱寧回頭。
廳堂點了燈,燈火葳蕤,火在母二人的眸子跳躍。
駱寧輕笑:“娘,您再去看看阿欽,還有大哥。”
侯夫人眸漸深,怨毒看著。
這才想起,還有金麒麟。
侯夫人顧不上考慮白慈容怎麼辦,只得先去外書房。
他趕到的時候,鎮南侯正在用馬鞭打兒子。
駱寅的確拿了金麒麟。
孩子鬧騰,他怕自己睡不好,夜宿外書房。中午回去拿點裳和書,聽到溫氏與娘談話。
“這對金麒麟,是開過的,能庇佑小兒與孕婦。要是當年我懷孕時候一直放在床頭,估計也不會難產。”溫氏說。
娘就說:“等下次咱們家誰懷了孕,就老夫人拿出來。”
“也不是誰都可以。除了長孫,老夫人舍不得給任何人。”溫氏道。
駱寅想到了住在萬霞坊的南汐,他的小妾。
南汐還懷著他的孩子。
他幾乎每日都去,偶爾夜宿。聽到這金麒麟如此靈驗,他當即拿了起來,想要送給南汐。
他是侯府嫡長孫,老太太知曉了,他去撒個、死皮賴臉說些好話,又是為了子嗣,老夫人不會不答應。
總之,侯府的好東西都屬于他。
誰能想到,突然鬧這麼大。
溫氏聲勢浩大哭一場,鎮南侯與夫人又去了院子。他們以為是孩子出事,結果只是虛驚一場。
再提到金麒麟,鎮南侯的怒火,就不單單是金麒麟,而是好幾件事堆積。
他用馬鞭打得駱寅滿屋子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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