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雁在信上說去了塞北，游玩了數月，這數月里，在塞北的原野上縱馬，才知天地之寬，宛如重活了一遍。

后來去了江南，在王老太爺舊友相助下開了間門小酒樓，邀崔寄夢日后去江南游玩，到那兒吃酒。

信上說：“原本我以為在京里便可閱盡天下風，直到出了京才知這天下之大，并非權勢富貴可丈量的。”

崔寄夢收起信，抬眼推開窗向廣袤天際，角不自覺揚起。

將信由采月，往佛堂走回，原本婚后謝泠舟把書房都搬回沉水院，但后來謝老夫人和謝蘊覺得他們如今家了，沉水院未免太小，主張將皎梨院和沉水院打通，從去年十月開始工，不日便要竣工。

這半年里他們一直暫住在佛堂后的小院里，小院雖簡樸，但頗有意趣。

只是……

崔寄夢面上紅暈一閃而逝，自打搬佛堂后，謝泠舟便打著重溫舊夢的由頭，拉著在佛堂里“禮佛”。

將先頭他們做的那些夢，逐個重現了，起初不忍在佛前如此，然而謝泠舟又搬出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稱佛世人，他們這般是為了讓祖母早些抱上曾孫子。

其實祖母雖抱曾孫子，卻并不催促他們，婚后一年，謝泠舟雖要得狠，但一直都在有意避免有孕，一則崔寄夢覺得自己還未適應好家，也還未做好準備；

二來，謝泠舟想讓多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他心疼年孤苦，便想在當下彌補回來，有孩子多會累。

還有一點顧慮。

當時謝泠舟攥著纖細的腕子，大掌在腰間門稍稍比了比：“夫人子骨弱，先養好子，鍛煉鍛煉。”

崔寄夢深以為然，他說要帶鍛煉，便應了，后來被抵在書架上，被抱到窗臺上，臥于書案上，跪在佛前的團哭求時，都無比懊悔輕信了他。

這人頂著正人君子的面皮，行事卻毫不君子，但他又總能把分寸拿到位，每次開始怕了他，他就又是那克己的謝家長孫，進退有度。

正是三月里，暖風拂過皇城，謝宅里杏花又開了一遭，崔寄夢領著蘭香出府，路過杏林時停了下來。

又想起兩年前撲蝶那次。

即便相識兩年，婚一年，如今想到杏林那險些被網兜兜住、神淡漠的青年，仍是忍不住揚了揚角。

一朵杏花隨風墜落，崔寄夢接住它，輕放掌心，而后往府里西門走去。

聽聞茶莊里今日進了些新茶，要去看一看，順道把這大半個月的賬對一對，才剛上手，因覺自己不夠敏慧，怕出紕，便只能用勤來補拙。

從茶莊出來后，崔寄夢直奔與長公主殿下約好的樂館，“讓殿下久等了。”

長公主玉指把玩酒杯，怡然自得地聽著琴曲，見進來，懶道：“來啦？”

崔寄夢莞爾落座，理了理擺，長公主不喜歡聽母親，稱這一稱謂猶如一道三綱五常打造的金鎖，雖珍貴，但反們之間門的關系也變生分。

殿下和更像是萍水相逢的友人，因隔著閱歷，不能似尋常閨中友可將兒心思毫無顧忌說出，但也不會像長輩和晚輩之間門，雖親近但有距離。

們這樣相就好，無需用一個親昵的稱謂來增進誼。

長公主明眸微微瞇起，打量著崔寄夢，兩年前那個在園中迷路，怯生生喚姐姐的小姑娘，如今了的兒婦，青漸漸褪去，變得溫婉從容。

若不是上個月不慎撞見崔寄夢正把下擱在謝泠舟前撒，還真信了。

想到那兒子，長公主角又勾了勾，這小子真有意思，當初崔寄夢還是他表妹時，他便總是對這娘親一臉戒備，擔心他純善的小表妹被帶壞。

婚后更甚，但長公主偏偏喜歡看那小子表面淡然，在妻子跟前端得寬容大度，實則醋壇子都打翻了的模樣。

于是施施然起，“正是春意盎然好時候，我們游湖去吧。”

崔寄夢欣然答應，二人一道出游，來到江邊，登上畫舫，遠就是碼頭，極目去碼頭上人來人往。

崔寄夢著碼頭，神微怔，他應當是快回來了，平日謝泠舟在時，怕他那把的戒尺和近乎蠻橫的力度。

可他出了遠門，又會想他。

“別了，放心，他還回不來。”長公主刻意將的思念誤解為顧慮，一拍手，艙走出位穿黑、手執長劍的俊朗青年。

殿下最近喜歡上了看舞劍，崔寄夢其實也喜歡，可上次方看得迷，謝泠舟來了，淡聲道：“為夫不才，亦練過劍，夫人若是想看，可等到回府之后。”

他會劍，崔寄夢是知道的。

可更知道，謝泠舟口中的劍，并沒有他說的這般簡單。

那晚他們回了佛堂，險些被那把巨劍劈兩半，從此再也不敢提劍。

可今日不同，殿下想看，豈能掃了殿下的興？百善孝為先，郎君不在京中，合該替他孝順殿下。

長公主看向隨侍崔寄夢的蘭香，明眸一轉，笑道：“可惜今日未帶樂師，若能佐以一曲，總是了些滋味。”

崔寄夢想著橫豎表兄不在，便道：“殿下若不介意，我來為殿下奏一曲。”

渾厚的琴音如同有了形狀，從船上漾開來，正好有清風徐來，那青年手中長劍如游龍出，隨著琴聲越來越急，長劍在空中劃過，只剩一道模糊的虛影。江上漣漪陣陣，仿佛是因琴音和劍氣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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