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瑤坐在榻上,子似被施了定的法,面煞白,一也不敢。
謝蘊快步走到榻邊:“殿下怎麼了?”
姬玉瑤雙微:“謝蘊,我做的那些夢……大抵是真的……”
那一剎,謝蘊沉靜的眼中涌上不安,他定定看著,宛如等待判決的囚犯。
姬玉瑤一扁,委屈道:“怎麼辦,本宮……本宮要生孩子了,本宮不會啊。”
轉瞬之間,謝蘊一線繃又松下,大大松了一口氣,經歷了大起大落般,握住的手,將額頭著手背:“生下來,瑤瑤,把你我的孩子生下來,我謝蘊為你們母子倆鞍前馬后,絕無怨言。”
謝蘊對近乎百依百順,但如此懇求還是頭一回,如此強勢也是頭一回。
他在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祈求。
姬玉瑤想起夢中那個生下來就尤其淡定,卻又玉雪可的孩子,只覺得很奇妙,清了清嗓子:“既然駙馬都這般說了,本宮怎能不生下呢,只是。”
略微慍怒:“如今看來那些夢并非虛妄,本宮不敢不顧慮。”
謝蘊抬頭凝視,鄭重道:“若臣如夢中一下,殿下盡可取臣項上人頭。”
又道:“人定勝天,殿下是天子脈,莫非怕區區一個夢境?”
激將法用在姬玉瑤上屢試不爽,傲然道:“那是自然,本宮何曾怕過?”
想起夢中,姬玉瑤覺得甚是奇妙,暗暗忐忑又期待,這孩子是否當真想夢中那般好玩?真想早些時候看到。
接下來數月,對于二人而言既滿懷期待又無比難捱,謝蘊話不笑,但孕期服侍很是,唯獨在l事上,過于難捱。
漫長的等待到了頭,孩子出生了,和夢里一樣,是個出奇淡定的雪團子。
姬玉瑤對現實和夢境重疊已見怪不怪,抱著懷中子試探謝蘊:“駙馬以后打算如何教導孩子,要約束秉麼?”
謝蘊出食指讓孩子攥住,初為人父的公子比以往更沉穩持重,眉眼亦更溫:“不得過于放縱,否則會喪失本心;但亦不必刻意制,以免扭曲本。”
姬玉瑤看一眼乎乎但一雙眼卻淡然得像個大人的小公子,笑了笑。
瞧這不屑的小眼神,這孩子即便不以約束,估計也會長個清冷端方的公子。
孩子降生后,謝遄大喜,曾數度稱長孫天資極高,日后必大有可為。果真團哥兒一日日地長大了,才幾個月的孩子,日憂國憂民,別的孩子啃手指,他則邊啃手指邊板著小臉思索。
尤其當謝蘊抱著他時,父子二人一般無二的沉穩姬玉瑤忍俊不,搖著扇子慨:“一個冰垛子還不夠,又來一個,這家日后怕是得了個冰窟窿。”
相已久,又有那個夢在先,姬玉瑤看人不再拘于表象,發現謝蘊雖多數時候神淡漠,似乎不把任何事放心上,但醒來時上總掖得嚴嚴實實的被子、走路時腳邊被踢開的石子、甚至不經意間一個含蓄卻深邃的眼神,都讓他的在乎有跡可循。
這種克制卻靜水深流的,反倒比洶涌熾熱的來得珍重。
(十一)
數月后,許久未有往來的敬亭長公主邀姬玉瑤去府上赴宴。
自打團哥兒出生后,姬玉瑤對夢境是真是假有了一些數,但誠如謝蘊所言,人定勝天,不信夢中之事會應驗。
出于別的目的,還是接了請帖。
臨走前,看了眼孩子,見他睡得好好的,放下心,同謝蘊道:“本宮要去姑母府上,可否勞煩駙馬照看孩子?”
謝蘊放下書:“殿下早去早回。”
姬玉瑤挑挑眉:“若本宮不回來了呢?姑母那里的樂師著實喜人,本宮今夜只怕有去無回呢。”
“殿下再說,只怕去不了。”
謝蘊依舊看著書,垂著睫,語氣又太過平淡,瞧不出這話是威脅還是縱容,看了眼團哥兒便攜侍婢出了門。
謝蘊著逶迤而去的擺,出手在半空抓了抓,他寂然著空空如也的手心,放下書走到孩子床前,長指拂過孩子與妻子相似的眉眼:“阿娘又走了。”
雪團子淡然啃著手指,并不搭理他。
一敬亭長公主府,遠遠便聽聞竹管弦之聲,姬玉瑤翩然步正廳,長公主府里的樂師已換了一批,都是陌生面孔。
新人不識姬玉瑤,不知該如何稱呼,敬亭長公主笑道:“瑤瑤曾經多瀟灑的人,如今相夫教子去了,再過一陣,只怕京中只知謝夫人,不知嘉和公主了呢。”
姬玉瑤笑了笑,落了座。不理會姑母嗤諷,興味十足地看著新來的樂師們。
酒過三巡,曲子奏了一首又一首,姬玉瑤雖面不佳,竟也耐著子坐到了深夜,似是刻意留下來。
敬亭長公主見狀和氣道:“先前是姑母不好,瑤瑤莫見怪,姑母只是替你可惜,曾經的嘉和瀟灑恣意,如今被一個男子迷得顛三倒四的。”
姬玉瑤掀起眼皮:“姑母當真是替我可惜?我怎的不覺得。”
敬亭長公主噎住了。
姬玉瑤搖搖杯盞,看著杯中自己的倒影:“姑母,我從不認為無人相依是恥辱,更不認為只一人窩囊,可姑母卻想讓我覺得同是公主,我就該同您一樣放浪形骸,我是我,姑母是姑母,你我該各有各的苦楚和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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