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六年前……宋清如六年前就回過江城?
那是他患白病,命不久矣的時候。
原來宋清如曾經來過這兒,問過天神的事。
這一刻,沈硯的腔里翻騰著洶涌澎湃的巨浪,沖擊他的五臟肺腑,攪所有思緒。
沈硯不停歇的問:“然后呢?”
"這傻姑娘非要上神山拜天神,我勸不住,要落了雪才顯靈啊,可江城就沒落過雪。"
王阿婆目飄得有些遠,忽然又說:“只是沒想到啊,當天夜里,幾十年沒有下雪的江城,落了好大一場雪。”
水杯掉落,在青磚上炸開晶瑩的碎片。
沈硯想起來了,他病最重的那段時間,宋清如離開了兩天。
再回來,便發著高燒,膝蓋上模糊,落下了終不可治愈的傷。
沈硯仿佛看見宋清如月白的服被染紅,一步一叩的在冰棱林立的雪山上跪行。
沈硯回過神來,他想知道,也必須知道,宋清如到底去許了什麼心愿,是不是和的死亡有關。
他起將不小心打碎的杯子收好,阿婆也不怪他。
沈硯跟阿婆告別,問了神山的方向。
阿婆指給他看,說:“上次落雪,是六年前了。”
山風穿過空的袖管,沈硯轉向云霧繚繞的神山。
他要去那座山。
*
神山腳下,沈硯站在臺階下仰視著巍峨雄偉的山峰,眉宇凝重悲傷。
他深吸一口氣,拾級而上。
他必須上去!
這輩子,他欠宋清如太多,他不想再錯失真相。
第一級臺階磕上膝蓋時,他聽見十九歲那年自行車后座的笑聲,他把額頭抵在青石階上,一聲一聲數他錯過的年歲。
一萬級臺階,一萬兩千米。
山風吹拂在邊,沈硯覺得冷極了,可他不敢停下來。
的清如,當初也是這樣,一步一步,爬上神山的。
初秋,山中已經寒氣刺骨。
沈硯沿著階梯往山上跪行,越往上,越覺寒冷,他渾僵無力,幾昏厥,只能咬著牙,努力堅持,用所有的意識撐著。
每往上一步,他就在心里虔誠的念著宋清如的名字。
天神……求您把宋清如帶回來吧。
這是他的心愿,唯一的心愿,讓他付出什麼代價也可以。
四個小時過去,沈硯的快不行了,這段時間整日的悲傷,本就已經讓他嚴重支。
他快撐不住了。
忽然——
“阿硯。”
宋清如溫的聲音飄渺的傳進耳朵里。
沈硯猛的抬眸,循著聲音看過去,卻只有蒼茫的山和窄小的石階。
什麼都沒有。
沈硯眼眶潤,膝蓋已經被磨破了,可他什麼也顧不上,紅著眼往前又爬了兩步。
“清如……”他喃喃自語:“你來找我了嗎?”
沈硯拼盡全力,踉蹌著往上爬著。
一個人瘋了的時候大抵就是這樣,明明前面是死路,但只要有一希,哪怕是絕境,他也要去。
曾經,拼命的人是宋清如。
如今,就換了沈硯。
到底誰的深,又怎麼能輕易說的明白呢?
沈硯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腦袋暈眩,眼睛酸脹痛,仿佛隨時都要閉合。
可是每次快撐不住的時候,他就又能聽到宋清如的聲音:“沈硯,我就在這里,快來見我。”
沈硯便一次次驀地睜開雙眸,目渙散。
相信宋清如真的來找他了。
“清如。”沈硯朝前手,喊了一句:“清如……”
可是,什麼都沒有,只有山中呼嘯的寒風。
“清如……清如……”
沈硯一遍一遍的著宋清如的名字。
什麼白茫茫的東西往下落,冰涼的落在眼皮上,又迅速融化,像是滾燙的熱淚過臉頰。
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雪花輕飄飄的灑在臉上,沈硯抬起手,掌心一片冰涼。
“是真的,真的下雪了。”沈硯帶著哭腔,像是盡委屈的孩子:“清如,真的有天神。”
六個小時過去,從白天到黑夜,沈硯的已經到了極限,可意識是靠著幻覺里宋清如的聲音,一步步往上,終于與山頂近在咫尺。
他每嗑一個頭,心里的虔誠就更重了幾分。
從來沒信過這些東西的沈硯,第一次,滿心都是那些傳說。
漫天大雪里,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風,雪將他的頭發染白。
直到,爬上最后一階石階,沈硯到了盡頭。
他著氣,嚨撕扯一般的痛,慢慢的抬頭,看著山巔之。
可……只有薄薄的霧靄,一堆石頭壘的破敗的祭壇,不知道被棄在這里多久。
除此之外,本沒有任何東西。
“清如……”他哽咽:“清如,你在嗎?”
周圍很安靜,除了寒冷的風,再無其它聲響,連蟲鳴鳥都未曾聽聞。
沈硯的目漸漸黯淡,像是被抹殺了最后一希,無的出苦笑。
果然……果然,是他自己還在妄想,妄想能見到宋清如,妄想有什麼天神。
沈硯已經站不起來了。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躺在那里,看著如深淵的天空,雪落在他上。
大概會死在這里,沈硯想。
也好的,能快點見到清如,死在清如曾經來過的地方,也好的。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一定要和宋清如一生一世。
沈硯閉上眼睛,任由意識墜無邊無際的黑暗,等待意識離,最后一刻,他在記憶里臨摹宋清如的模樣,免得靈魂找不到人。
忽然,后傳來什麼聲音。
像是踩斷樹枝,逐漸靠近的聲音。
又是幻覺嗎?
“你還真的,能找到這里。”
空靈清澈的聲音響徹在耳畔,像是在夢境中。
沈硯愣了好半晌,緩緩翻看過去,只見一抹白的影,周泛著銀,一步一步走過來。
是……誰?
沈硯呆滯的著他,直至他站到自己的面前。
銀白發白,只是比之前虛弱了不。
不過比他更落魄的,似乎是眼前的沈硯。
沒想到半個多月,他就把自己折磨這個樣子。
報應啊。
“你是誰?”
銀微微挑眉,他笑:“你來求我,卻不知道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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