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門口傳來了“扣扣”的敲門聲，江歲反應過來，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

“可以進來！”

隨著江歲的允許，斯年開門端著一個白瓷小碗走進來。

“什麼時候醒的？”

江歲抬眼看了一下斯年，輕聲答：“剛醒。”

斯年腳勾了下一旁的凳子，在上面坐下來。

“醒了就把小米粥喝了，養養胃。”

斯年過長臂把白瓷碗遞給江歲。

江歲也手去接，卻被碗上燙人的溫度燙的雙手一，住自己的耳垂。

斯年挑眉：“很燙？”

江歲認真地點頭。

斯年又收回手臂，低下頭默默用勺子輕攪碗里的粥，不時還朝碗里輕輕吹氣。

江歲就靜靜地看著斯年，他作輕，耐心的不像話。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溫細心的男人？

他這麼好，怎麼還會有人舍得那樣傷害他？

就這樣默默地在一旁看著他，江歲都開始覺得眼眶泛酸。

江歲不得不努力收斂緒，想在斯年面前表現的正常一點。

如果自己都只能哭哭啼啼了，那要斯年怎麼辦？

“好了，你試試，還燙不燙？”

江歲微抬頭眨了眨眼，然后看向斯年，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

“哥，碗肯定還是燙的，不如，你喂我？”

面對江歲的撒耍賴，斯年總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他不一邊搖著頭，一邊將舀好粥的勺子輕輕遞到江歲邊。

江歲一口抿掉勺子里的粥，一邊努力地咀嚼吞咽，一邊強迫自己要對斯年笑。

“粥，好香！”

明明就是苦的。

斯年看出江歲強撐的表，但沒作聲。

他又遞上一勺粥到江歲邊，江歲一口吞進去，卻覺得這粥實在難以下咽。

強撐的有點惡心。

為了不讓斯年發現，單手捂住，勉強自己又咽下去。

這一口時間有點長。

斯年嘆息一聲，把白瓷碗放在床頭柜上。

“歲歲，吃不下就不吃，忍不住就哭出來，我沒關系的！”

他都看出來了！他什麼都知道！

江歲蜷起膝蓋，低下頭。

有豆大的淚珠落下來，打在白皙的手背上。

“哥，我都知道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江歲聲音低低的，帶著微微地哽咽。

斯年沉默了一會兒，平靜地應了一聲：“嗯。”

就剛剛，吳純皓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

“他們怎麼會那麼卑鄙，怎麼能那樣陷害你呢？”

江歲用的聲音，似在傾訴心的不平。

聽進斯年耳里，他的心頭卻突的一。

他的姑娘相信他！

愿意不問緣由的相信他沒做過那樣的事！

心里有說不出的緒，他不知不覺也眼眶發熱。

“哥，我想不到，斯家人，他們竟然會卑劣到這種程度。”

斯年輕嘆一聲，說：“那個圈子里，只有利益，沒有親。我也是后來才知道，所以想拼命地逃離，可已經旋渦中心，想逃也沒那麼容易。”

斯年說，自從他回到斯家后，斯越恨他搶走了自己斯家繼承人的份，不管在家里還是在學校，逮到機會就整他。

老爺子雖然表面疼他，看中他，但私下里還是瞧不起他的母親，連帶著對他的管束也特別嚴格。

他不能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因為老爺子說那樣不健康。

他不能和志同道合的人往，因為老爺子說那些人不配。

他不能再去上自己喜歡的外語課，因為老爺子說：“那有什麼用？上位者用錢都可以解決。”

集團的事很忙，老爺子經常不在家，但還是會留雙眼睛在他邊監視他，他的一舉一都會被報告過去，除了二房母子對他做的那些齷齪不堪的事，那雙眼睛會選擇失明。

連外人都能看的出，在那個家里，他是最卑微的那個，所以沒人會顧忌他的。

他每天按部就班的按照老爺子的安排，學他不喜歡的東西，做他不喜歡的事。

他說：“那個斯年就像個傀儡，機人。”

“為什麼不回家？過的不開心可以回家啊，我和媽媽，還有外婆一直都惦念著你……”

江歲了下臉上的淚，抬頭去看斯年，表很認真的問他。

斯年苦笑，的小丫頭還是那麼天真。

“我不想讓你們看見如同行尸走一樣的我，我希自己在你們印象里一直是積極的。”

還有，還有就是我不能再給我最的人帶去麻煩！

他如果走了，無論去到哪里了，老爺子都不會放過他邊的人。

他的手段，斯年不是沒有見識過。

當年他回斯家的時候，老爺子就以江叔的命威脅過他。

他說江國棟國外，即使意外死亡也不會有人懷疑。

那時他的小丫頭才那麼點兒大，他怎麼能讓有失去爸爸的風險呢？

雖然江國棟不常生活在家，但他也永遠是小丫頭的依靠啊，無論如何是他代替不了的。

兩人又都沉默了一會兒。

江歲覺得自己有些胃痛，主把床頭柜上的粥拿起來繼續喝，這會兒溫度剛剛好。

“你出了那樣的事，斯家老爺子，就看著不管嗎？”

怎麼也是他嫡親的孫子啊！

斯年冷笑：“管！怎麼不管？他只管迅速地下這件對于斯家來說十分沒有臉面的丑聞，為了消息不擴散，為了能盡快結束，他可以不問真相，卑劣地脅迫我認罪。”

“脅迫？”

江歲不可置信，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親生爺爺。

到這里，江歲終于明白，自己已經深陷泥潭的斯年，為什麼還愿意手幫助小海。

因為他從心里羨慕小海有一個懂他、信任他的爺爺，羨慕他們的祖孫。

這是斯年永遠都可而不可及的。

斯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室又陷了一陣沉默，只有江歲手中的勺子和白瓷碗發出些許撞聲。

幾口吃了碗里的粥，終于覺胃里舒服了些，江歲又重新把白瓷碗放回床頭柜上。

低著頭，在心里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問出來。

“那……是什麼時候判的？”

問完后，江歲還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了下斯年。

斯年先是看著江歲怔忪了一下，然后眼神瞥向別，似是陷了漫長的回憶。

“應該是大四那年秋季，十月八號。”

斯年回答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點起伏。

江歲暗暗掐著手指算日子。

十月八號，比下一年一月十八號早了三個月零十天。

那一天是江歲媽媽永遠離開的日子。

媽媽從十月中旬查出骨癌晚期，到下一年一月十八號永遠離開人世，也只用了三個月時間。

難怪呢！

難怪那時不管如何聯系斯年，他都始終沒有出現呢？

他早已失去了自由，你又怎麼能讓他再出現在你邊呢？

那時的江歲是有些怨恨斯年的，怨他不再和自己聯系，恨他不回來看病重的媽媽，甚至連的葬禮都不參加。

那時江歲只能一個人，一邊配合著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理媽媽的后事，一邊又要照顧因為白發人送黑發人太過哀痛而病倒的外婆。

直到媽媽下葬那天，江國棟才滿臉胡茬地從國外趕回來。

那天江國棟一個大男人，哭的狼狽不堪。

江歲不知道他是真還是假意。

而作為兒的江歲，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想沒人可以依靠了，爸爸靠不上，斯年杳無音訊。

自此以后，還要做外婆的依靠。

所以后來的很長一段日子，白日里不敢哭，怕誤事，也怕勾起外婆傷心。

夜里躲在被子里哭的渾抖，無比思念斯年，也無比怨恨斯年。

可又怎會想到斯年當時也是這樣艱難的境呢？

“我還以為你是故意不回來參加媽媽的葬禮，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呢！”

直到這一刻，江歲全都明白過來，有些難過，心口一下一下地疼，眼淚一串一串地落下來，落在的手背上，最后也落在斯年的掌心上。

斯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了床邊上，他用手掌托起江歲淚眼朦朧的臉，眼中意濃厚，聲音低沉似哄。

“怎麼會呢？你們一直在我心上。”

聽見斯年的輕言語，江歲終于控制不住，一頭扎進斯年懷里抱了他，嚎啕大哭。

為自己，也為斯年。

斯年像小貓一般輕江歲的碎發，聲音在耳側微微拂過，似一縷溫暖的春風。

他說：“以后再也不會了……”

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悲傷。

斯年的話沒有說完，但江歲都懂。

連連在斯年懷里點頭。

時間如白駒過隙，日月轉，這一刻，他們只有彼此了。

許久，江歲從斯年懷里抬起頭，仰著他，眼中難掩疼惜之。

聲音低低的的，似一團棉花。

“那里面，難挨嗎？”

斯年彎，輕勾江歲剛剛在他懷里弄的一縷發，別到耳后。

聲音輕緩淡淡地回：“也還好……”

什麼還好？

江歲都能想象到他在里面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日子又有多麼難熬！

他是在寬你，讓你不要為了他再難過呢！

可是江歲實在是忍不住不難過。

又把頭埋進斯年的膛，強忍著，小聲哭泣，打了斯年的一片襟。

的淚有些燙，是為自己而流。

斯年的心收，手臂也不自覺地跟著收。

他不愿意告訴他的姑娘，他在里面遭的那些非人的待遇。

他什麼都沒說，都已經哭這樣，如果都知道了，又得難過什麼樣？

他不敢想象。

其實在那里面，強/堅犯是最被人看不起的，看不起你的人，也包括管教。

記得十月八號那天上午法庭宣判，他放棄上訴，那時他已經心灰意冷。

十日后他就被移給申海一監。

監的第一日，送他進監舍的管教對他的舍友說：“這家伙，是個強犯，你們不要瞎搞噢！”

聽見這話，他的臉燙的厲害。

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認識到這個罪名是多麼令人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