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許并不確定。

畢竟已經是深夜，那艘游艇還隔著一定的距離，線也并不集中。

更重要的是，棠許只看了一眼，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轉過了。

無論是不是高巖，對而言，似乎都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

而事實上，那護欄后站著的的確是高巖。

在棠許看見他的瞬間，他同樣也看見了棠許。

原本他也是不確定的。

畢竟在這樣一個和淮市相隔萬里的異國城市，能遇到棠許的概率有多大？

可是眼見著對方目飛快地掠過，而后轉過，再沒有看向這邊，高巖幾乎瞬間就確定了——

那是棠許！

那真的是棠許！

為什麼會來赫爾辛基？

為什麼會出現在碼頭上？

是因為知道了什麼，特地前來的嗎？

一瞬間，高巖幾乎遏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轉就沖向了游艇艙。

他沖得有些太急了，在樓梯上甚至摔了一跤，“噗通”一聲巨響，引得游艇駕駛員都回頭看了過來。

然而高巖什麼都顧不上，連疼痛都察覺不到，直直地沖向燕時予所在的房間，推門而——

“燕先生——”

高巖急切的稱呼一出口，余下的話瞬間就消失在了邊。

燕時予安靜地坐在房間的單人沙發椅里，面前是一臺筆記本電腦，而電腦屏幕上的人，是燕老爺子。

高巖呆滯了兩秒，很快反應過來，退回到門外，“抱歉，燕老先生，我不知道你和燕先生正在通話，打擾了。”

說完高巖就要帶上門，然而燕老爺子的聲音卻從電腦里傳了出來：“等等。”

高巖作一頓，終究還是迫不得已，重新開門走了進去。

燕老爺子目一如既往冷漠又嚴肅，好在并未在他上久作停留，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低頭忙活自己手頭的花草去了，同時漫不經心地開口問了一句：“這麼激，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高巖腦子飛快地轉著，低聲回答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不小心……把燕先生釣到的那條海鰻放進了海里……”

燕老爺子聽了，隔了幾秒，才約笑了一聲，說：“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一條魚而已。不過那條魚原本就是生活在海里的，就讓他回海里去吧，何必強求，你說呢？”

“是，您說得對。”高巖連忙應了一聲。

又安靜了好一會兒，燕老爺子才再度開口：“看樣子你們已經回港口了，那邊時間也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自始至終，燕時予都坐在沙發椅里安靜地看著窗外，無論是燕老爺子說話，還是高巖沖進來，都沒有引起他一波。

一直到聽到這句，他才終于回轉頭來，看著屏幕那頭的人，聲音平淡得沒有一波瀾，“再見，爺爺。”

話剛說完，燕時予就手合上電腦，又一次看向了窗外。

高巖依舊還站在門口，看著燕時予清瘦的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剛剛燕老爺子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回響，如果是以前，高巖大概率會選擇忽視，可是經歷了最近這幾個月的事，他沒辦法不多想了。

棠許來赫爾辛基，燕老爺子會不知道嗎？

如果他知道，那他對這件事會是什麼態度？他又會采取什麼作？

燕時予若是知道棠許就在離船不遠的岸邊，又會是什麼反應？

幾個月前，他就已經在這件事中做出了極其艱難的決定。

幾個月后，難道還要讓他再選擇一次？

一瞬間，高巖心中的天平就有了明顯的傾向——

回想起這幾個月以來，在赫爾辛基經歷的這些事，高巖覺得，自己恐怕沒辦法開口說什麼。

又過了好一會兒，燕時予像是才想起來還有他這個人，微微側過臉，問：“還有事？”

“沒。”高巖低聲回答道，“沒事了。”

燕時予重新回轉了頭，高巖也不敢再多作停留，很快退出了房間。

聽到他關門的靜，燕時予仍舊是一不地坐著。

過了很久，他才重新打開自己面前的電腦，點擊了上面的一個程序。

程序打開，是一幅地圖。

而地圖的中央，是一個小小的、紅的點。

那麼小。

那麼近。

燕時予靜靜看了許久，終于出手來，輕輕上了那個小紅點。

直至，那個小紅點一點點離開了他指腹所在的位置。

游艇外，高巖匿于暗，像做賊一樣看著棠許和另一個逐漸遠離的影，直至兩個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他才有些頹然地坐在了地上。

終究，無解。

……

當天晚上，棠許住進了桑悅所在的酒店。

翌日一早，桑悅就要隨舞團返回倫敦，而棠許還有一天的時間，便選擇了留下。

沒有旅行計劃，也沒有目的地，所以只是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像前一天一樣。

直到發現有車在跟著自己。

因為行走的路線實在是太過隨意了，步行的速度也不算快，所以在好幾次看到同一輛車之后，棠許便確定了那輛車是在跟著自己的。

車漆黑，車窗著深的玻璃，本看不清里面是誰。

棠許也不想知道，眼見著時間到了中午，便信步走進了路邊一家餐廳。

隨意翻了翻菜單，憑覺點了幾道菜，正著窗外的街景失神時，卻忽然有人來到了坐的桌子旁邊，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棠許收回視線，看向了來人。

坐下來后，江暮沉就順手接過了服務員遞上來的菜單，低頭翻閱起來。

棠許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都已經躲到赫爾辛基，卻還是要見到這個人。

看著他，嘲諷地冷笑了一聲：“江暮沉，你不會是覺得，離婚之后我們就扯平了，甚至可以坐到一張餐桌上吃飯吧？”

江暮沉仿佛沒有聽見的話，一邊翻閱菜單一邊跟服務員點了菜，將手中的菜單還給服務員后，這才看向棠許，“恰好肚子了，搭個桌而已，不必這麼在意。”

棠許懶得理會，起就想換桌子。

下一刻，江暮沉卻將一個小盒子放到了餐桌上，“人之托，順便帶個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