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心底苦不迭。
明明好好的一個回門日,先是殿下被那個不知所謂的庶氣得險些拂袖而去,面沉得能滴出水來,再是宮里突然傳來報,一代帝王生命垂危,太子爺只好先行一步宮。
他這好容易等來了太子妃,卻又突然下起這樣大的雨來,若是再惹得這位染上風寒……
太子爺真能要了他這條老命。
因著這樣大的雨,馬車行得十分慢,街道上的碎石子與坑洼更了一種障礙,陳鸞被顛得有些難,皺著眉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分明昨日晨間,與紀煥才去敬過茶,昌帝雖然臉有些蒼白,卻還能起走,更與紀煥談了好一會的話。
怎麼這樣突然,今日就不行了?
是另有,還是命該如此?
流月拿了干凈的帕子替陳鸞拭額角,也不敢說什麼話。他們的這輛馬車,儼然為了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孤舟,艱難而緩慢地往前漂流。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駛進了宮門,深紅的大門緩緩合上,后鬧市朦朧的影子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在暴雨中巋然不的巍峨皇宮。
等終于踏進毓慶宮的門,陳鸞手指頭冰涼僵得不像話,而原本兩片嫣紅的/瓣,也盡失了,儼然了雨中的落湯。
“外頭落這樣大的雨,娘娘怎麼這時候回來了?可別染上風寒了,葡萄,你去請太醫,作快點。”蘇嬤嬤見狀,本就嚴肅的神更見厲,攙扶著陳鸞在墊著裘的小凳上坐下,一邊道:“老奴已命丫鬟去準備熱水了,娘娘得盡快沐浴,好洗去上的寒氣。”
這樣的節骨眼上,哪還有什麼功夫請太醫呢?
陳鸞閉眼,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道:“嬤嬤先別管那許多了,扶本宮去沐浴。”
胡元湊過來在蘇嬤嬤耳邊低語幾句,蘇嬤嬤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穩著聲音道:“難怪方才聽幾個不懂事的丫鬟說,約見到有羽林軍將各宮都圍了起來,我還估是雨大,們自個唬自個的呢。”
陳鸞聽了這話,猛的睜了眸子,看向蘇嬤嬤,問:“嬤嬤的意思是說,有羽林軍將整個后宮都圍起來了?”
這樣的大事,誰也不敢妄加多言,蘇嬤嬤神肅穆,皺著眉道:“先前幾個丫鬟去領新來的緞子,回來就說有穿著鎧甲的士兵將明蘭宮,翊坤宮都圍了起來,就連太后的佛堂都沒能幸免,老奴以為是雨下大了,們看走了眼,便呵斥了幾句打發了。”
陳鸞與胡元對視一眼,都瞧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之。
看來昌帝病危一事,不出意料是有人暗中了手腳。
沐浴之后,陳鸞才稍微覺著好過了些。蘇嬤嬤為選了一淡的長,簡單又不失莊重,就連頭上的簪子,也是最質樸無華的玉簪。
蘇嬤嬤是宮里的老人,萬事都有分寸,有什麼拿不準的事給,陳鸞十分放心。
陳鸞到養心殿的時候,無一人阻攔,也沒人說話,就連通報聲都沒有,竟這樣讓暢通無阻地進了。
安靜,安靜到有些詭異。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話從來不假,陳鸞每一步都行得心驚膽戰,手里頭攢著的帕子松了又,直到繞過一面龍纏的屏風,腳步才停了下來。
心跳得如同戰場上敲得正酣的擂鼓一樣。
皇帝的龍榻前,烏泱泱跪了十幾個人,有的陳鸞一眼都認了出來,比如面帶悲戚的許皇后,眼中蓄淚的云貴妃,以及跪在皇后側的紀煥,男人脊背直,如同懸崖峭壁的隙里生長出的蒼松,屹立風雨而不倒。
不知怎的,陳鸞竟從一個背影中,瞧出了些許的寂寥與落寞來。
還有的是陳鸞從未見過的生面孔,無不例外都是一鎧甲,腰佩長劍,氣勢森然的大將。
竟就這樣進了帝王的寢宮。
陳鸞心中一凜,默不作聲地跟著跪了下來,眸子低垂,一聲也不敢吭。
事實上,也本不到吭聲。
外頭的雨越落越急,越落越大,養心殿殿,帝王榻前卻出離的安靜,靜到能聽到那武將鎧甲間的撞聲。
“父皇!”清亮悅耳的聲音中夾帶著哭意,陳鸞同其他人一起抬頭,就見紀嬋一杏宮裝,像是才得到消息趕來一般,越過眾人跪在昌帝的床榻前,泣不聲。
陳鸞多能理解紀嬋的心,作為唯一的嫡公主,集萬千寵于一,囂張任,肆意妄為,陳鸞卻知道,這些名聲,全是昌帝縱出來的。
諸多皇子皇,實則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公主紀嬋,才是昌帝的心頭,其他人都要退一之地。
“咳咳……”過了許久,床榻上終于傳出了虛弱的輕咳,那聲音就如同搖曳在風中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一樣。
“父皇。”紀嬋聲音哽咽,抓著昌帝的手模樣無助得很。
“都……都來了?”昌帝由太監總管扶著靠在了枕上,目依舊銳利,緩然出聲也蘊著無法忽視的天子威嚴。
陳鸞一抬眸,見到了昌帝烏紫的以及蒼白得沒有一的臉龐,他知道自己生命已走到了盡頭,十分平靜地宣布著后事。
“朕駕崩后,著皇太子紀煥繼皇帝位,爾等皆為朕左膀右臂,也是我朝肱重臣,日后必得盡心輔佐太子,揚燕國之威名。”昌帝說這一大段話十分吃力,說完便躺在枕上狠狠了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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