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讓走到晚余的房間門口,在門外停住腳步。
方才明明歸心似箭,此刻腳上卻像墜了個千斤墜,怎麼也抬不起來。
他從來沒有這樣遲疑的時候。
哪怕是親手將帶的劍刺他父皇膛的時候,都沒有一猶疑。
而今,里面躺著的不過是一個宮婢,卻他生出了一種近鄉怯的忐忑心。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守在屋里的兩個小太監立刻躬退出,把門從外面關起來。
屋里寂靜得像一座墳墓,晚余一不地躺在床上,臉慘白,眼神空,像極了死不瞑目的人,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到在呼吸。
祁讓的心提起來,緩步走到床前,彎下腰,手去探的鼻息。
晚余像是沒有任何知一樣,連眼皮都沒一下。
哀莫大于心死,所謂生無可,大抵就是這個樣子吧?
阿娘是唯一的念想,現在,阿娘死了,的心也跟著死了。
祁讓在床沿坐下,抓起放在心口的手。
“朕知道你很難過,但人死不能復生,你出宮是為了和你阿娘團聚,如今你阿娘不在了,你就安心的留在宮里吧,以后朕護著你。”
換作平時,晚余肯定要把手往回,眼下卻只是靜靜躺著,一不。
祁讓用另一只手去挲干裂的。
以前,的總是紅潤潤的,著櫻花般的澤,現在卻像是干涸的土地,和的人一樣,沒有一生機。
祁讓拿過床頭矮幾上的茶盞,用手指沾了水涂抹在上,一遍一遍,作輕,把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所能給予的溫,都傾注在雙之間。
晚余仍舊沒有任何反應,除了睫偶爾的輕,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祁讓嘆口氣,那雙睥睨眾生的眸難得流出憐惜之:“朕讓江連海以平妻之名將你阿娘葬江家祖墳,一切都照正妻的規格,給風大辦。”
他以為,提到阿娘,晚余多總會有一點反應,哪怕流一滴淚,或者用那種怨恨的眼神瞪他一眼也是好的。
可是什麼也沒有,他就像是在對著一個死人說話。
他不免有些挫敗,沉一刻,狠狠心道:“你不說話,是不想你阿娘進江家祖墳嗎,這樣的話,朕就不管了,隨便江連海把埋在哪里,或者扔到葬崗也是有可能的。”
晚余臉上終于有了一容,眼淚落的同時,抓住他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咬得那樣用力,帶著無邊的恨意,仿佛要撕下他一塊來。
祁讓疼得倒吸氣,卻沒有掙,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咬吧,咬狠一點,最好把咬下來,等將來這里留了疤,便是你留給朕永久的印記。”
他俯靠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的耳畔,嗓音暗啞帶著些的快意。
晚余松了口,一掌打在他臉上。
祁讓的笑容一滯,瞳孔收,微微抬起子,和拉開一點距離,以便他們都能清晰地看見彼此的臉。
“這是你第二次打朕耳了,朕看在你失去親人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但你給朕聽好了,你的命是朕的,別因為你阿娘死了就尋死覓活,否則,朕就讓江連海把你阿娘扔到葬崗喂野狗!”
他的手指輕輕過的臉頰,作溫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占有,目狠厲,決絕,仿佛世間萬在他眼中不過是螻蟻,所有人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
晚余躺在那里不敢再,任由他的手像蛇一樣在臉上游走,一滴眼淚順著眼角凌的鬢發之間。
祁讓心頭莫名一,仿佛那滴眼淚流進了他心里。
他又忍不住了心腸,起靠坐在床頭,將從被子里撈起來摟進懷里,把流淚的臉在膛上。
“別哭了,只要你乖乖聽話,朕不會為難你的,朕讓江連海厚葬你阿娘。”
晚余子抖,終于失了控,在他懷里絕地哭出聲來。
哭得那樣傷心,嚨里發出嘶啞的哀鳴,的痛苦無安放,除了眼前這個男人,也找不到任何寄托。
哭著將雙手從他前環過,死死抱住他勁瘦的腰,仿佛溺水的人死命抱住一稻草,明知沒用,卻還是想在絕中尋求一藉。
祁讓的子僵住,低頭不可思議地看向,
五年來,這是第一次主摟抱他,雖然是在這樣走投無路的況下。
這是不是說明,的心態已經開始轉變?
最后的念想也沒了,從此以后,宮墻以外再沒有任何牽掛。
認命了?
放棄掙扎了?
打算留在他邊了?
祁讓怔怔一刻,反抱住,將更地摟在懷里。
的眼淚打了他的龍袍,又似乎滲進他的,滲進他的腔,將他那顆冰塊一樣冷的心慢慢融化。
心底深有喜悅漫上來,仿佛堅冰融化之后的春水。起層層漣漪。
終于,要向他臣服了嗎?
“好了,別哭了,你把朕的心都哭碎了。”他下抵在頭頂,將本就凌的頭發蹭得更,“你想要什麼,告訴朕,朕都滿足你。”
晚余伏在他懷里,聞著他上若有若無的龍涎香氣,心里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想要什麼?
想要他死,他也能滿足嗎?
拼命克制住自己的緒,泣著從他懷里抬起頭,將一張布滿淚痕的小臉展現在他眼前。
那雙總是澄澈如水的眸子,就那樣淚水漣漣地著他,里面寫滿了祈求。
祁讓抬起手,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抹去眼角的淚:“你說,朕都答應你。”
晚余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請求:“我想回江家為阿娘送葬,請皇上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