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盡忠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三角眼頓時亮起來。
皇上之所以讓自己把這兩個丫頭從掖庭調出來,不就是為了用們來挾制江采嗎,眼下正好派上用場。
他上前一步,大聲道:“皇上,主子失誤,都是做下人的提點不到,奴才覺得該罰的不是江采,而是這兩個沒眼的丫頭,不如將這兩個丫頭各打五十杖以儆效尤!”
晚余心下一,表無法再保持平靜。
祁讓看著已經開始容的臉,漠然道:“那就打吧!”
“是。”胡盡忠應聲,立刻吩咐人拿刑杖過來。
梅霜和紫蘇都變了臉,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康嬪對這個懲罰卻不滿意。
不罰主子罰奴才,皇上明顯還是舍不得這狐子挨打。
但那碗湯確實是故意沒接穩的,也怕說多了把自己坑進去,只得默默閉了,不敢質疑皇上的決定。
祁讓彎下腰,最后一次問晚余:“你還有申辯的機會,你到底要不要和朕說實話?”
晚余臉上已經完全沒了,在聽到他這句話時,終于抬頭向他看過去。
兩人的目近距離織在一起,祁讓清晰地看到了眼中的怨恨,也看到了眼中的自己。
他想,恨他也沒關系,他就是要讓眼里時時刻刻都有他的影。
而不是沈長安。
或者徐清盞。
然而,下一刻,晚余的眼睛突然合起,人也一頭栽倒在冰冷的地磚上。
祁讓的心猛地收,手上沒有片刻遲疑,甩開還抱著自己胳膊的康嬪,蹲下去將晚余撈起來摟進了懷里。
胡盡忠也嚇了一跳,隨即又想,這樣也好,對兩人來說都是個臺階。
當下便大聲道:“皇上快把江采抱進去吧,奴才這就人傳太醫過來。”
祁讓沉著臉,把人抱起來往西配殿而去。
紫蘇連忙拉起梅霜跟在他后。
康嬪被他甩得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借著青蘿的攙扶穩住子,看著他急急遠去的背影,氣得臉鐵青。
皇上上說得好聽,說什麼特地來為做主。
結果那賤人一暈倒,他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可見本就不是來為做主的,是怕那賤人委屈才專程過來的。
祁讓一口氣把人抱進西配殿,在紫蘇的引領下走進室,把人放置在床上。
小小的一張床,只有兩條花陳舊的薄被子。
祁讓皺眉道:“被子怎麼這麼薄,再拿兩條過來。”
“沒有了。”紫蘇說,“我們小主位分低,按例就只能分到這些。”
祁讓的臉變了變,直到這時,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把這人放在咸福宮的目的。
他是為了懲罰,為了讓反省自己的錯誤,為了讓向他臣服。
可他現在在干什麼?
從昨晚到現在,他在干什麼?
他本該直接將扔在這里不聞不問的,可是從昨晚到現在,他一直在圍著轉。
一個騙子而已。
一個心里沒有他的騙子而已。
他為什麼要圍著轉?
他這卑微又張的樣子,哪里還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
再這樣下去,到底是他在馴服這個人,還是這個人在馴服他?
他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冷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胡盡忠正要進去,見他出來,忙躬道:“皇上要去哪兒?”
“擺駕,回乾清宮。”
“啊?”胡盡忠往里面看了一眼,“皇上不管江采了嗎?”
“不配!”祁讓冷冷吐出三個字,負手大步而去。
胡盡忠人都傻了,頭一回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
皇上這是怎麼了,剛剛還張那樣,怎麼轉個臉又變了?
“皇上,那太醫還請嗎?”
“請啊,怎麼不請,死了,朕還罰誰去?”
“……”
好吧!
胡盡忠已經無話可說,默默地跟著他離開。
康嬪也沒想到皇上這麼快就走,怯怯地迎上去問:“皇上,您這就走了嗎,江采……還罰不罰了?”
祁讓頓住腳步,冷冽的目從臉上掃過。
康嬪后背一陣發涼,忙福道:“臣妾恭送皇上!”
祁讓上了肩輦,被一群人前呼后擁著離去。
胡盡忠到底不放心,叮囑了康嬪一句:
“江采的子實在經不起折騰了,娘娘便是要罰,也讓先緩兩日再說吧,萬一有個好歹,到時候都是您的責任。”
“本宮知道了,多謝胡二總管提點。”
康嬪僵笑著應了一聲,等祁讓的隊伍走出宮門,心有不甘地往西配殿看了一眼,恨恨地扶著青蘿的手回了正殿。
西配殿里,晚余緩緩睜開眼睛。
梅霜正守在床前掉眼淚,看到醒來,驚喜道:“小主,您醒了?”
紫蘇聞言忙也湊過來看:“小主,您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您堅持一下,太醫很快就來了。”
晚余緩了緩,對梅霜道:“你去給我倒杯熱水來。”
梅霜應是,出去倒水。
晚余招手示意紫蘇上前,小聲道:“我沒事,我裝的。”
紫蘇愣了下,看著蒼白的小臉,又是心疼又是欣。
甭管怎麼著,小主到底還是被著做出了轉變,知道不能和皇上著來,就學會了耍心眼。
也說不上來這樣是好是壞,就是覺得心酸的。
小主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主,奴婢知道您心思玲瓏,只要您愿意,這后宮未必不能混出一片天地,奴婢說這話不是要勸您妥協,咱就算氣,也不能誰的氣都,小主懂奴婢的意思嗎?”
“我懂。”晚余拉著的手輕拍了兩下,“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這就好。”紫蘇含淚道,“不論小主將來能走到哪一步,奴婢都會一直陪著您的。”
“嗯。”晚余點點頭,“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
紫蘇說:“梅霜也很好,就是沒心眼,奴婢會好好教的。”
“不。”晚余搖頭,“不是沒心眼,只是裝的沒心眼。”
紫蘇吃了一驚,轉頭往外看了一眼,小聲道:“小主,您什麼意思,難不,梅霜……”
話沒說完,梅霜端著茶水走回來,紫蘇便打住了話頭。
沒多久,太醫來了,給晚余診了脈,說氣虧損嚴重,開了方子讓每天兩次服用,連喝七日看看效果再說。
康嬪得了胡盡忠的提點,接下來的時間沒有再為難晚余。
主仆三個總算有驚無險地把這一夜熬了過去。
次日一早,剛用過早飯,康嬪就打發青蘿來通知晚余,讓晚余趕收拾收拾,隨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
晚余位分低,也不愿張揚,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跟著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所有的妃嬪都來了。
晚余心里明白,這些人都是沖來的。
定了定神,挨個給太后和各位妃嬪行禮問安。
在座的每一個位分都比高,又都存了心的刁難,冷嘲熱諷的話說了一大堆,一圈下來,簡直比罰跪還累。
太后倒還好,沒怎麼為難,眼見著被妃嬪們刁難得差不多了,就及時出聲制止道:“罷了,哀家乏了,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們且先回去,江采留下,哀家還有話囑咐你。”
眾人想著,太后當著們的面不好表現的太刻薄,這會子怕是要單獨訓斥江采,于是便紛紛起告辭而去。
等人都走完了,太后向晚余出手:“走吧,扶哀家到暖閣去躺一會兒。”
晚余心中忐忑,不知此舉何意,溫順地應了一聲,扶著去了暖閣。
一進門,就看到南窗下的炕上坐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