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晚膳時分,主仆三人出了門,天已經黯淡下來,像是蒙了一層灰的輕紗,將原本明亮的天變得灰暗朦朧。
西六宮的娘娘們都在用晚膳,宮太監往來傳膳,為主子們準備晚膳后洗漱的熱水,門里門外進進出出,難免會撞見們。
晚余說自己不想被人看見,不愿走西六宮中間的甬道,出了門先往西再往南,走了咸福宮西邊的甬道。
寶華殿就在這條甬道的西邊,紫蘇心里明白,還是惦記著在寶華殿打掃的徐掌印,想從那邊路過瞧一眼。
不過這都好半天了,徐掌印未必還在,繞這麼一大圈子,也不一定能看見。
見不到或許更好,省得不必要的麻煩。
若真見到了,自己不得要警醒著些,不能讓小主失了控。
這樣想著,又覺得不該讓梅霜跟著,這丫頭最近很反常,稍不留神就會胡言語。
小主說背后另有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現今小主邊只有們兩個服侍的人,就是想把換掉都不能夠。
小主這次主去見皇上,倘若能討得皇上歡心,讓皇上給升一升位分,或者多撥兩個服侍的人也是好的。
只是小主和皇上一個倔強,一個心狠,等下見了面,還不知是什麼景。
正發愁,晚余突然頓住了腳步,向左邊看過去。
紫蘇心下一驚,忙也跟著的視線看過去。
此時的天越發黯淡,只余西邊一些零散的晚霞,仿佛一群玩累的孩,正意興闌珊地各自歸家
寶華殿就在那片零散的晚霞底下,門口,一個清瘦頎長的影,正拖著一把大掃帚緩緩走出來。
許是了重傷的緣故,他走路的姿勢很僵,每一步都走得痛苦而忍耐。
“清盞……”
晚余忍不住了一聲。
聲音很小,怕被人聽到,極力在克制。
徐清盞還是聽見了。
轉頭看到,只一瞬的呆滯,便拖著掃帚迅速往回走去。
他在躲?
晚余嚨哽住,又了一聲“清盞”,快步向他追過去。
“小主不可!”紫蘇急忙拉住了,“小主,隔墻有耳,您要冷靜。”
紫蘇拉得用力,晚余掙了一下沒掙,徐清盞的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明明那樣疼,還走得那麼快,可見是真的在躲。
晚余的手死死按在心口,眼淚幾乎要沖出眼眶。
從那晚乾清宮一別,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他難道不想見見,不想和說句話嗎?
他不可能不想,唯一的可能,是祁讓不允許。
肯定是祁讓不許他見,不許他和說話,不許他再和有任何集。
含淚四下張,興許此時此刻,正有人藏在暗看著他們,只要他們說一句話,對一個眼神,就會有人去稟報祁讓。
晚余仰起頭,一只手蒙住眼睛,靜靜地緩了片刻,而后放下手,輕輕呼出一口氣:“走吧!”
重又起腰,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往乾清宮走去。
乾清宮里,祁讓也正在用晚膳,聽宮人稟報說江采在月華門外求見,他只是拿筷子的手頓了頓,頭也不抬地說了句:“不見!”
孫良言侍立一旁,小心翼翼道:“這麼晚了,江采這會子過來,興許有什麼要事。”
祁讓冷笑一聲。
能有什麼要事。
就算有要事,那要事也是和沈長安徐清盞有關。
若非如此,只怕到死都不會主來看他一眼。
以前是他昏了頭,回回上趕著去倒。
以后他不會再那樣了,他要讓知道,在紫城,跟皇帝對抗是什麼樣的下場。
孫良言見他不說話,緩了一會兒,又道:“怪冷的,皇上既然不見,奴才人打發江采回去。”
“不用。”祁讓冷冰冰道,“愿意站就讓站著,自己都不怕冷,你怕什麼?”
“……”
孫良言很是無語,很想說一句我怕暈倒了你又心疼。
話到邊,到底不敢說出口,訕訕地閉了。
恰好這時,敬事房的人來了,捧著幾個擺滿了綠頭牌的托盤,請皇上翻牌子。
孫良言想說這不是找死嗎,江采還在外面站著,皇上怎麼可能翻別人的牌子?
念頭剛起,就見祁讓向那幾個太監招了招手。
皇上自打和江采杠上之后,已經很久沒翻牌子,敬事房的人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走個過場,沒想到皇上今晚突然開了竅,讓他們都有點措手不及。
當下忙低頭哈腰地走過去,把托盤舉到頭頂。
祁讓眼慵懶地看過去,修長的手指從一個個綠頭牌上掠過,來回掃了幾遍后,翻起了康嬪的牌子:“就吧!”
“……”孫良言看得角直。
皇上什麼意思?
他不見江采也就算了,居然還翻了康嬪的牌子。
康嬪和江采同住咸福宮,他這不是存心讓江采難堪嗎?
可他是皇帝,他想翻誰就翻誰,有什麼辦法?
孫良言無奈嘆氣,只得吩咐人準備肩輦,晚膳后送皇上去咸福宮,又打發人去咸福宮報信,康嬪準備迎接圣駕。
晚余站在月華門外,聽說皇上翻了康嬪的牌子,心里只覺得諷刺。
祁讓不愿見,又翻了康嬪的牌子,明顯是要給難堪。
很快,整個后宮都會知道,的送上門來,皇上看都不看一眼,反而要去臨幸和同住一宮的康嬪。
他要讓為整個后宮的笑話。
晚余不在乎這些,永壽宮那一晚,就已經是整個后宮的笑話。
那一晚,祁讓在里面折騰,整個后宮的主子娘娘都在外面聽著呢!
的尊嚴早就被祁讓糟踐完了,現在,只想用的尊嚴,來換徐清盞的尊嚴。
祁讓顯然也知道的來意,或許正是因為知道的來意,才不肯見。
他不會寬恕徐清盞,也不會寬恕為徐清盞求的。
“走吧!”
轉離去,打算回去再想想別的辦法。
這時,一個小太監住了:“江采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