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我上次就說過，是我要謝謝你的。”

沈嘉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稍帶狡黠，可偏偏眉宇間坦坦，人尋不出半點逢迎討好之意。

這一刻，江潯幾乎要抑制不住邊的笑意。

他自然知曉，沈小姐是接著上回在伯府門口的話。

這樣的言語說出來，是只有他們二人能懂的未竟之語，竟他覺出一份難以言喻的親近來。

沈嘉歲沒有給江潯客套的機會，說完后，再次沖江潯笑著點點頭，當下便轉離開了。

這會兒，心中后知后覺生出了一懊惱之意。

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邁出這個步子，走到江大人面前的。

謝的話，下次見再說不遲，偏偏要在崔明玨和瑞王——

想到這里，沈嘉歲偏頭瞥了一眼，這才發現瑞王的馬車早已離開。

可還是難掩悔意。

許是江大人今日一書生打扮，顯得格外乖巧又平易近人，一時之間忘了他的份，沒忍住就走近了？

等等，乖巧？

怎會用這個詞形容江大人？

沈嘉歲趕搖了搖頭，把正好迎上來的沈嘉珩看得一頭霧水。

“姐，你怎麼了？搖什麼頭？是江大人對你說了什麼嗎？”

這會兒沈嘉珩也開始后怕了。

他真的覺得，江大人與姐姐很是相配，所以方才為了激一激江大人，這才一時沖將姐姐的評價吐給江大人聽。

難道江大人方才告狀了？可是他也沒見江大人張啊......

姐姐不會.....生他的氣吧？

沈嘉珩正忐忑不安，不遠的崔明玨也悄然攏了心神豎起耳朵，眼里真真切切流出一張。

或許是一直以來活得太過規矩和抑，才會這般向往肆意張揚的沈嘉歲，第一面就了眼。

若心中已有江潯，只怕自己就當真沒有機會了。

“給你的膝夠了嗎？不夠姐再人拉一車來。”

沈嘉歲心中還在暗惱自己的失態，上索胡言語。

沈嘉珩：“啊？”

聽的崔明玨：？？？

此時，沈嘉歲已經走到近前，崔明玨再沒有留下的理由，只能出言告辭。

現在時機顯然并不妥當，也十分唐突，想說的話還是留待臘月的接風宴吧。

若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將是京中一大盛事，或會安排在京郊的苑。

那里好山好水，還有一大片的臘梅林，到時......再說吧。

沈嘉歲客客氣氣送走了崔明玨，再回頭的時候，江潯也已不在原地。

反倒松了口氣，和沈嘉珩一起登上馬車，將陸府之事悉數告知。

沈嘉珩不免驚嘆于周姨娘的手段，這時候沈嘉歲也提了一：

“珩弟，那陸云晟瞧著是個好的，和陸云錚也不是一路人。”

“他在國子監若遇窘境，便是看在姐姐與周姨娘的上，你也不著痕跡地幫幫他吧。”

沈嘉珩意會，賴在馬車上和沈嘉歲又說了一會兒話，到最后也不敢明言自己了“天上月”一事，只好滿是心虛地進了國子監。

沈嘉歲不再逗留，當下也回轉定國將軍府。

————

另一邊。

江潯才走近馬車，南風便迎了上來，低聲道：“公子，方才角落里還停了一輛馬車，崔明玨上去了。”

江潯聞言并無意外之。

今日早朝，圣上言及，解憂長公主即將攜安寧郡主歸京，各方想必已蠢蠢。

瑞王殿下定是想與長公主親上加親的，而崔明玨就是個極好的人選。

這時候，江潯不免想到崔明玨著沈嘉歲的眼神，蹙起了眉頭。

他才登上馬車沒多久，藺老就回來了。

“怎樣？聽說沈家姑娘也來了？”

車簾掀開的瞬間，藺老便一臉笑意地探了進來，瞬間就將馬車的沉寂給吹散了。

江潯抬起頭來，眉宇間有凝重之，“老師，我今日所言，如何？”

藺老聞言面上的笑意一收，坐下后也斂了眉，“你想好了？今日見著沈小姐也沒能你改變主意？”

江潯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猶豫，好似長久的思量在聽到“沈小姐”三個字的時候，又有了搖之意。

誰知這時候，藺老忽然猛地拊掌，一臉新奇地盯著江潯，咋咋呼呼道：

“好哇好哇，你小子果然了！”

“為師何時在你臉上瞧見這般猶豫不定的神，被我詐出來了是不是！”

藺老高興得恨不得起來手舞足蹈。

江潯：“......”

失策了，姜還是老的辣。

他試圖將話頭扳回來，“老師，我的提議呢？如何？”

然而藺老可不吃這一套，他笑得揶揄，靠近江潯，一臉探詢之態。

“快快快，告訴為師，你這臭石頭是何時開的竅？不會就是在這國子監門口一見傾心吧？”

“不不不，你該不是這般看重樣貌的淺之人，那麼是......榮親王府？大昭寺？還是.......伯府？”

“嘖嘖嘖，為師的眼就是好，當初為師說什麼來著，沈家姑娘就是頂頂好的，你還！”

江潯：“......”

說吧說吧，等老頭說累了，自己也就停了。

.......

藺老果然說得口干舌燥，偏偏江潯這人小心謹慎，馬車里從不備吃食茶水，將藺老得止了聲。

這時候，江潯才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袖，淡聲道：“老師，如何？”

藺老了口氣，到底敗下陣來，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沒好氣地說道：“瞧瞧吧。”

江潯手接過，出信紙一目十行，而后正點頭：“老師，就這般定了。”

藺老見江潯垂著眸，一不茍地將信紙又塞了回去，看著看著，眼里不由溢出了一心疼來。

“修直，有時候你不必——”

“老師。”

這時候，江潯突然也開了口，卻不曾抬頭。

“您說，人如何才能夠得著天上月呢？”

“想來......是要有一雙無以倫比的剛毅臂膀，直上青云，才能有攬月懷的那一日。”

“可現在，弟子并沒有。”

“所以，老師不要再提沈小姐了，若我連保護都不能夠，那麼每一步靠近都是卑鄙又自私的。”

藺老張了張，著自家弟子認真到近乎嚴肅的眉眼，舌綻蓮花如他，這一刻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直到此時，江潯才抬起頭來，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煩請老師將這封信寄出去吧，臘月的接風宴，是一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