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回了座位后,晚宴繼續,可氣氛到底不如方才融洽了。
紀宛這會兒盯著面前的佳肴,也忍不住暗暗慶幸。
自己當初還想著將歲歲嫁給江潯的,原以為他們小兩口出府單過,這安伯夫婦也礙不著歲歲。
可這會兒一看,一家人到底是割舍不開的,若攤上這樣的親家,還真是頭疼。
今日但凡換旁人,攪了圣上的雅興就未必能全而退了。
還是歲歲有主見,拿得準,早早拒了榮親王爺保的,倒是一輕。
只可憐了江潯,分明是個極好的孩子。
紀宛這般想著,回頭瞥了眼沈嘉歲,卻覺自家兒不知為何,今晚總是發愣。
盛帝到底失了興致,又坐了會,便帶著淑妃離席了。
盛帝一走,皇家人便也陸續離去,連江潯都被小皇孫趙元燁一起拉走了。
眾人頓時了拘束,殿中眼可見地熱鬧了起來,傳杯弄盞,談笑風生。
沈嘉歲挲著酒杯,眼觀六路。
今日的宴會要持續到亥時,如今還未到戌時,時間充裕得很,不知還會出什麼幺蛾子。
白日里曾和崔明玨約好臘梅林一敘,雖是有其他考量,但前提卻是不能將自己置于險境。
還有就是......
沈嘉歲才微微側目,便瞧見陸云錚起朝外走去。
他所過之,人人都明目張膽地朝他投去戲謔的目,陸云錚越發加快了腳步。
沈嘉歲將酒杯往案上一放,沖自家爹娘說了聲,亦離了席。
不遠,崔明玨始終關注著沈嘉歲,見出了殿,也起跟了出去。
一出寶華殿,冷意撲面而來,倒沈嘉歲打了個激靈。
環顧四周,瞧見陸云錚的背影,毫不猶豫抬步跟上。
陸云錚雙拳攥在側,面上寫滿了屈辱與憤怒,一路避著人朝東邊走去。
約莫半刻鐘后,漫山遍野的臘梅映眼簾。
他來得早,此刻晚宴仍未結束,故而臘梅林還沒迎來它的賞客們。
陸云錚一路朝里,左拐右繞腳步不停,竟似目標明確。
沈嘉歲一路尾隨,卻不敢跟得太近。
而只會些拳腳功夫的崔明玨本追不上沈嘉歲,只能確定是往臘梅林去了。
他心中雖焦急,卻知沈嘉歲說話算話,定會來與他相見,索等在了梅林口。
陸云錚穿梭在臘梅林中,此刻倒是想起顧惜枝來了。
出門前,惜枝曾央他折些臘梅回去。
眾所周知,苑的臘梅林是一大景,而其中要數東邊的臘梅長勢最好,就是遠了些。
當時他聽聞惜枝的請求,不曾表出任何異樣,但確實是巧了,他今夜本就要到臘梅林的最東邊去。
因為上一世的這時候,他便是在那見的那人。
只不過當時托那人的福,他已京衛所當值,算是年有為了。
而不是如今日般,被眾人所鄙夷,丟盡臉面。
若今夜不出意外的話,那人應該還會去的.....
只是如今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在不暴重生之的前提下,得那人的眼。
夜深了。
越往東走,懸掛的彩燈便越,四周開始變暗,天空約還有雪花飄下。
很快,陸云錚到了臘梅林的最東面。
此臘梅爭相綻放,片片花瓣仿佛玉雕般,鼻息間更是彌漫著陣陣幽香。
可景當前,陸云錚卻無心欣賞。
他四查看了一圈,并未發現任何人。
這一刻,在靜謐的夜中,陸云錚心中的恐慌與挫敗達到了頂峰。
他想安自己,許是他來得太早了,可今夜眾人嘲笑的目猶在眼前,他心中難以平靜。
心郁憤之下,陸云錚一把折下旁的臘梅枝泄憤,在黑夜中發出了咔嚓一聲脆響。
“誰!”
遠遠的,一道低喝聲突然響起。
陸云錚聞言渾一,眼里倏忽閃過亮,迎著聲音的方向快步走去!
過臘梅林的掩映,兩個影出現在他面前,隨即有護衛刀擋在了他前,刀尖已然抵住他的膛。
可陸云錚本不在意。
他心頭狂喜,方才所有彷徨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希!
因為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襄王與襄王妃!
“參見王爺,參見王妃,下陸云錚,無意擾了王爺王妃雅興,還請恕罪。”
襄王妃見來人是外男,登時偏過去,同時眉頭蹙起,已有不悅。
方才在殿中才看過這陸云錚的笑話,沒想到就在此遇見他了。
好不容易和王爺出來賞臘梅,真是掃興!
趙懷襄見有外人,已手將王妃攬懷中。
此時他一邊輕拍王妃的后背以示安,一邊看向陸云錚,眼里是實打實的意外之。
他沒想到,陸云錚會出現在此。
他離席得早,且碧華閣離此很近,又因出宮前曾允諾過母妃,會替剪些臘梅回去,這才來到此間。
陸云錚離席定是比他晚的,從寶華殿一路過來,可不算近。
現下他這般快出現在此,是巧合還是?
趙懷襄眸微閃,沖護衛擺了擺手。
護衛見狀收刀回到趙懷襄旁,襄王妃已有些不耐,低聲喚道:“王爺?”
趙懷襄低頭沖王妃溫一笑,隨即沖陸云錚淡聲道:“陸副指揮使自便。”
這般說著,他便攬著襄王妃繼續朝前走去。
陸云錚見狀心頭大急,若失了今夜的機會,他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襄王了!
他只猶豫了瞬間,便咬了咬牙,冒險開口:“王爺,下有話要稟。”
趙懷襄聞言腳步未停,甚至不曾回頭,眼里卻陡然閃過一抹深。
陸云錚見趙懷襄無于衷,只好再次加碼,“事涉大理寺卿江潯!”
趙懷襄腳下步子霍然一頓,襄王妃登時變了臉,低聲催促:“王爺。”
不愿看到王爺步步深陷,再也回不了頭!
可趙懷襄輕輕拍了拍王妃的手,眼里卻有了不容置喙之。
“陸副指揮使這是何意?”
陸云錚見襄王肯停下,心中便有了六七分把握,當即上前兩步,低聲道:
“王爺,下與江潯有舊怨在,看不得他春風得意。”
趙懷襄聞言回頭掃了陸云錚一眼,卻搖了搖頭,“那陸副指揮使尋錯人了。”
“本王很是欣賞江大人,也勸陸副指揮使莫要生出害人之心,江大人一旦有失,本王饒不得你!”
若不是上輩子曾在襄王手底下做事,此刻陸云錚聽了這話,就該打退堂鼓了。
可是他深知,這位心中所求甚大,江潯于他,早已是眼中釘中刺!
陸云錚到底不傻,雖說富貴險中求,但第一要務卻是護住自己。
于是他面懼意,登時后退一步,可臉上又猶有不甘之,最后只能拱手,恭聲道:
“既如此,下不敢打擾王爺,但是王爺風霽月,下卻不忍見王爺被江潯哄騙,只多一句。”
“王爺,江潯其人心機深沉,遠不似表面看起來那般剛正不阿、無無求。”
“今日安伯夫婦大鬧晚宴,或許正是江潯自編自為之舉,因為他早有心上人,正是下前未婚妻,定國將軍府的沈嘉歲!”
“安伯夫婦這一鬧,他反倒不必再冒險抗旨拒婚了。”
“下之所以說這些,只是希王爺能心生警惕,莫要江潯迷,被他利用!”
陸云錚說完后,干脆利落轉離去。
這——便是他所說的“先機”!
這世間除了他再無人知曉,江潯本就是要拒婚的。
方才那番話虛虛實實,一是要不聲地告訴襄王真相,二是不能襄王知曉,自己早就猜到,安伯夫婦之所以這般及時趕到,正是他的手筆。
襄王便是再運籌帷幄,也探不到江潯心里去,更料不到他千辛萬苦設下的計策,其實正中江潯的下懷。
此番算是自己的“投名狀”,若襄王爺意會過來后,定會主來尋他的。
陸云錚心中有了底氣,步子也穩健了許多。
趙懷襄站在原地,面始終淡淡的,即便陸云錚離去,他也未曾開口做任何挽留。
可待到陸云錚的影徹徹底底消失在臘梅林中時,他忍了又忍,卻還是沒忍住面劇變。
他想的要更深更多。
他突然發現,自己竟了江潯的局!
而這一局,或許從長公主歸京那日,拓跋寧在宴上提到江潯的那一刻,便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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