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居,端王披著一白狐裘,站在水榭的窗邊賞雪。
而他側,容玠披一襲青鶴氅,亦佇立在窗前,靜靜地著窗外。
“蘇妙漪是容氏義,對你這個義兄的話,想必是無有不依吧?”
“殿下高估我了。”
容玠不聲地掀了掀角,“舍妹……無法無天,桀驁不馴。”
想起什麽,端王也笑了,“公堂上見識過,的確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勁。”
他話鋒一轉,“不過,但凡是人,便該有畏懼、有忌憚。九安,你說呢?”
容玠畔那微不可察的笑意斂去,“殿下的意思是?”
端王轉,看向容玠,正道,“劉家的案子,讓蘇妙漪別再追究了。”
容玠神微。
看出他面上的異樣,端王淡聲道,“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麽讓臨安府衙徹查劉其名的是本王,如今讓蘇妙漪別再追究的也是本王?”
容玠默然不語。
“讓臨安府衙徹查劉其名殺人一事時,本王并不知道這劉記當鋪與劉公公是何關系。可就在昨日,劉公公從汴京傳了信來,讓本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務必保住他這個過繼的兒子。”
容玠蹙眉,“可尋人替死,太過荒唐。”
端王定定地看著他,“容玠,或許你還不知道,劉公公從前是我母妃邊伺候的人,後來我母妃故去,劉公公才去了父皇邊,了位高權重的總管太監。他不僅是照看本王長大的忠仆,更是本王在皇宮裏最大的助力,最關鍵的籌碼。”
頓了頓,他強調道,“所以容九安,你既已甘願做本王的幕僚,與本王,與劉公公,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若是同室戈,這條船還能走多遠?讓蘇妙漪到此為止。”
容玠低眉斂目,緩緩啓,吐出一字,“……是。”
容玠剛一離開,六合居的總管就匆匆求見,“殿下,江娘子又來了。多半也是為了劉家的事……”
端王懸在熏爐上的手掌被燙了一下,眉宇間浮起些無奈,那是在容玠面前未曾表的緒。
“就告訴,本王已經離開臨安了。”
端王低聲道。
總管領命退下,剛走到水榭門口,又聽到端王的囑咐。
“用本王的車駕送回去!”
“……是。”
天將晚,大雪紛飛。
容玠乘車回了容府。因為端王的話,他一路上都沉著臉,心事重重,就連遮雲迎上來說了什麽都未曾聽清。
直到他穿過前庭,在院中看見那道孤站在雪地裏的影。
天昏昧,雪蒼茫。子穿著一襲蔥蘢滴的翠微襖,好似亭亭而立、風吹不折的春草,剎那間將整個院落都點綴得生機盎然。
“公子,蘇娘子今日是特意來尋你的……”
容玠終于聽清了遮雲的話。
下一刻,他撐開手裏的傘,朝蘇妙漪快步走了過去。
聽得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蘇妙漪回,就見容玠已經撐著傘站到了的面前。
了,低聲道,“我有一事相求。容玠,你幫還是不幫?”
容玠垂眼看,只見的發、眼睫都已經被雪水沾,泛著晶瑩剔的水。
盡管在看見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為何而來,可他仍是明知故問,“何事?”
“劉其名逃去了汴京。”
蘇妙漪一字一句道,“幫我,找到他。”
院中陷一片沉寂,只餘蕭蕭風聲,和樹上積雪落下的簌簌聲。
蘇妙漪眼眸低垂,并不去看容玠的表,而是定定地著容玠的氅袍下擺,著潔白的飛雪飄落在深邊上,消融,浸……
不知過了多久,蘇妙漪才聽見容玠的問話。
“蘇妙漪,鄭五兒已經死了。”
容玠的聲音無波無瀾,甚至平靜得可怕,“為了一個死人,值得嗎?”
聞言,蘇妙漪才終于掀起眼來,對上容玠幽沉深邃的目。
忽地嗤笑一聲,“整個臨安城,最沒資格這麽問我的,就是你容玠。”
容玠目不轉睛地進那雙清冽澄澈的桃花眸裏,角一掀,也笑了起來。
破天荒的,笑意直達眼底,然後被熾烈而燎原的火吞沒。直他全發燙、逆流,靈魂都在戰栗。
此時此刻,容玠多希扶縣主就在自己邊。
如此他就能指著蘇妙漪對說:母親你看,原來這世間為了死去之人沒完沒了、無怨無悔的犟種,不止是我一人。
兩個犟種共撐一把傘佇立在雪中。四目相對,風雪俱寂。
半晌,容玠擡手,強忍著將人進裏的,輕輕拂去蘇妙漪額前的落雪,“想做什麽便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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