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面不遠，看到沒有，那點通紅的。”

葉竹順著方向抬頭一, 果見刺目火，在黑夜絨布里出不詳的紅點。

葉竹一怔, 扯住個邊人就問：“大哥, 勞煩問下, 是什麼地方走水了？的地點？”

“誒？好像是……好像是客棧，長安棧吧？哎姑娘你慢點跑！”

葉竹充耳不聞，腦袋一團漿糊，直到奔至長安棧樓前時, 才回過神來。

手指抖，七魂八魄統統出竅，被看熱鬧的人死命拉住。七八舌的話語包圍住葉竹：

“不要命了嗎？沒看到燒這樣子, 進不進去的！！”

“這丫頭是住在里面嗎？有東西落了？得了吧, 撿條命不錯了。”

“別說了。”也有人小聲勸道, “看這失魂落魄的樣兒，是得有人住在里頭啊！”

葉竹被那聲“丫頭”喚回了神，這才發現臉頰冰涼，全是眼淚。

低頭看自己為了畫舫晚宴, 單獨去排云紡換了的新——子扮相。

甚至重新挽上發髻。

在這一刻，葉竹有種詭異危險的直覺：必須保持這個扮相，這能救的命。

特別是瞄到不遠，有幾個抱臂向這邊來的、鬼鬼祟祟的黑人時，葉竹這種直覺接近頂峰。

葉竹冷靜下來，不再飛蛾撲火，周圍湊熱鬧的夜貓子們也放開。

有的夜貓子累了，哈欠連天地滾回家休息；有的夜貓子鬧劇沒看夠，點評這救火速度差強人意；也有的心，對葉竹勸道：“姑娘啊，節哀順變，等過上幾日，爺們清出客棧理清殘骸，再去認領吧。”

葉竹抹了把臉，咬牙升起了狠勁，心想：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還不清楚什麼況呢，哭什麼哭！

不敢多停留，也學著謝重姒那開口唬人的連篇謊話：“我大哥在里面，嗚……我就我大哥一個親人了……要是他也沒了，我真不知何去何從了……”

本來是借機痛哭一頓，收拾好緒再悄無聲息離開，哪知這樣兒太楚楚可憐，有個旁邊開包子鋪的老大娘沒忍住，對道：“誒姑娘……要不，你去我家先借住幾天吧？我正好缺個人賣餐點。”

葉竹上有余銀票，不，三百兩，短住不是問題。

可猶豫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了——

需要匿份，也需要趁機傳信回京。

*

葉竹隔岸痛哭得倒也沒錯，反正謝重姒覺已是奄奄一息了。

會鳧水，但從四樓啪嗒落水里，四肢百骸先得被拍扁一次，好久才過氣。

運河水又急又速，錦想拽住，又找不到下爪點，最后勾住的束發就是一陣扯，謝重姒好歹穩住形，頭皮生疼——

謝重姒：“行了錦，再抓下去要被你抓禿嚕皮……”還沒說完，就嗆了口水，從善如流地把下半句吞進肚子里：

可不想和那群老和尚作伴。

方才宣玨力不支，謝重姒想挽住他，但這麼做高空墜落過于危險，一不小心倆人都得骨折，便松了手。

此刻緩過來，一眼就看到不遠的宣玨，聰明地沒再張，向宣玨游過去。

已順著水流漂出了不近距離，長安棧所在的繁華巷道，如若天際渺音，漸行漸遠。

謝重姒仍舊不敢冒出水面太多，怕太過顯眼被抓個正著。

十分緩慢地靠近宣玨。

只一眼，就察覺不對勁。

宣玨目渙散，幾無的薄抿，盯著一瞬不瞬。

謝重姒剛想說什麼，就到肩上一沉。

宣玨雙眸閉，倒在了肩上。

謝重姒下意識手抱住，了一手粘膩，一驚，想又不敢，小心翼翼地索宣玨后背，吸了口冷氣。

不止是，后背也被火柱砸傷了。皮翻卷。

燒傷遇水，人不暈才怪。

謝重姒只覺靠著的這軀，正在緩緩冰冷。

激流，一人穩住，尚且不易，更何況帶個更高更重的宣玨。若是理智，應當及時放手，趁著落水之人還未因求救本能，死命拉著。

謝重姒皺著眉，拼盡全力送出最后一聲哨音，一手拽著宣玨，另一只手臂出水面。

錦應聲而，尖爪抓住那玄鐵護腕，承擔起部分重量。

謝重姒心想：錦太顯眼了。但求菩薩保護，能平安上岸。

熬過此劫，給您諸位修寺建廟塑金。

睡得本就晚，先是和四個黑人斗智斗勇，再撞宣玨的房門，又奔逃跳水，在秋水運河里沉浮不定。謝重姒力早消耗得七七八八，眼皮打架。

每次困冷時，就一口咬在手臂上，清醒片刻。

同時，還要在宣玨耳畔提醒：“離玉，不能睡。”

也不知是心里求菩薩告佛祖的，佛門看這孽障終于皈依了，仁慈了次，他們鬧出的這點靜，并未再引來黑人。

謝重姒不知熬了多久，也許有一個時辰，也許有兩個時辰。

天接近微亮，魚肚白浮現。

幾近麻木的腳到了松沙土。

同樣筋疲力竭的錦吱都吱不出來了，放開，跳到不遠的岸邊朽木上，收翅梳羽。

到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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