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玨只能撐著傘出去，解釋道：“只剩一把了。”

“不礙事的，共著就行了。”謝重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離他近了幾步，走到傘下。

傘上一葉青竹，枝椏簌簌。

傘下兩廂心事，靜謐無聲。

只聽得雨落紙傘，噼里啪啦。

這場雨到了晚間還沒停止，謝重姒只著了里躺在床上，頭枕臂彎，聽雨而眠——沒眠著。

剛有點睡意，又被翻窗的靜吵醒。

謝重姒哼了個尾音，道：“師姐，三更半夜翻窗，是會被刀子扎的。要不是聽到了桃子的聲兒，我要拿刀子片你了。吃了沒？給你裹了點糕，用荷葉紙包在桌上，想吃自己拿。”

江州司也不知穿了件什麼材質的，水珠不粘，進來后甩甩肩，干爽利落，邊拆卸沾了水的左臂邊道：“還沒吃，等會再吃。說幾個事。”

“啊你說。”謝重姒眼又睜開了點，打起神坐起，“怎麼了？”

師姐這幾天都在齊家蹲墻角，也不知挖出了點什麼大家族辛不。

反正帶來的八卦撕架，可比正兒八經的報要多。

江州司從懷里掏出一封卷在竹筒的信，道：“陛下派從霍帶軍而來，明面說法是調令向南，估計臘月初能到蘇州。”

謝重姒沒想到說的是這個，腦海里瞬間浮現了那位，從鬼谷接歸京的胡髯高大的將軍，了然道：“戚家的將領啊？正常。想來，父皇也只信他們。”

“不過……”江州司只剩一條手臂可用，慢條斯理地拎出另一個竹筒，倒了半晌才出里頭書信，遞給謝重姒道，“小戚將軍也跟著來了。”

謝重姒瞬間清醒了：“？”

謝重姒：“他跟著攪什麼？不是年末要去北疆歷練，學著抵敵襲嗎？”

北疆境外，大雪紛飛，每到冬日，是外敵慣來擾的季節。因為他們更耐寒耐冷，也因為冬日他們的食糧不多，總是掠劫大齊的邊民。

江州司專心致志用獨臂拭的機關臂來，不方便打手勢，抬了抬下，示意自己看。

展開略微的書信，抬頭糊開了一丟丟。

不忍直視的狗刨字，讓謝重姒好懸沒直接眼瞎。

將預留的夜燈擱到一旁，又點了更明亮的蠟燭，仔細辨認這封用詞遣句一竅不通的書信來。

看了半晌，覺得是給自己添堵。

這廝就是明目張膽嘲笑，說逃跑不，惹出一堆破爛事。

還幸災樂禍說，等回去要吃掛落，沒準陛下生氣，罰一年半載都止出宮。

到時候他能滿大齊逛玩樂，就只能眼著了。

謝重姒：“……瞧瞧，這是人話嗎？”

江州司早就看過了信，將機關臂拭干凈，又咔安上，桃子代開口道：“不怎麼是。”

江州司見謝重姒看完了，將信隨手折在一旁，又接著道：“還有關于師叔的事——我問了幾個江湖朋友，師叔遇刺的明十二年，并未有何異樣。倒是明十年左右，蘇州有一波搬遷風。不商戶離開蘇州，去別謀出路了。不過也很正常，那年姑蘇大旱，蠶減產，蘇布供貨不上，自然有人遠走他鄉。”

明十年？

謝重姒想到了揚州那起縱火案，梁家不就來自蘇州麼。

原來當初遠遷，還有大旱這層干系。

“不過你也知道……”江州司聲音消了下去，“師叔早年闖江湖，得罪的人也不在數。就算有易容，難保被人查出來。也許……只和武林諸事有關呢？”

和朝堂無關，那可就難查多了。

畢竟姓埋名的江湖人多的是，藏匿人，沒人知道你是誰。

謝重姒頓了頓，道：“不，朝中氏族，肯定有人參與——”

想到宣玨曾經和輕聲篤定地道：“齊家與此事無關，宣家更是干干凈凈。”

但他話里話外，可沒把別的家族摘出去！

不過宣玨當年只查到了一半……恐怕也沒到真相。

江州司不置可否：“無事，咱們接著查接著揪，總能找到的。師父這些年，也在查那年刺客留下的旋鏢暗，他說樣式稀奇古怪他也沒見過，說不定等查到出的那一天，就能真相大白了呢？”

謝重姒點了點頭：“難為谷主還念著這事兒。”

“還有第三件事，明年年中，或者年末，他老人家要去都一趟，阿姒你接待——不，看著一下，別讓他一把歲數了，還到招惹桃花。”江州司頭疼至極，“我可不想又多出一群人，爭著當師娘。”

謝重姒：“………………”

謝重姒：“好的。”

“對了，金繁也去，你也看著他點。”

謝重姒也開始頭疼：“……大師兄也來嗎？”

至今還能想起被當蘿卜種的生無可。

“他這段時日在谷里種藥草，沒能借你的東風出去溜達，悶得慌，當然要跟著師父出谷了。”江州司一眼就能看出師弟的花花腸子，“你就當多個人吃頓飯。”

謝重姒一想也是，點頭應了。

談話談了半個時辰，窗外雨聲漸熄。

等翌日大早，天已放晴了。

白棠他沿著抄手游廊走進，順手將擱在廊上晾的傘收起，靠在木架上，對宣玨道：“主子，小戚將軍收到消息后，回復會跟來，他心里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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