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玨一哂。

那恐怕是不可能了。

但有朝一日史書在冊，他二人姓名同，便能算作姻緣相就的獨此證明。

就是不知文瀾是何打算，又是否能圓他這愿景了。

天愈發暗沉，書房外鳥雀啼鳴歸巢。日落后的星月降臨，一點白灑室。

宣玨忙到半夜，才想起答應謝重姒的畫卷未送去。

便撂筆起，披了件外，讓人換了個木匣盛裝，親自送到玉錦宮。

玉錦宮千燭靜燃，藤支古架上的幽幽燭火圍繞四面八方，照得人影無跡可尋。

宣玨本想放了畫就走，腳步放輕，靴子踏在毯上更是悄無聲息。

但他沒料到謝重姒還未睡去，像在等他，瞥到他手中長匣時，眸一亮，興沖沖地跑來道：“送來啦？”

第106章 前世 （前世結局）后事

秋末轉涼, 玉錦宮的熱浪翻滾得仍像烈日蒸籠。

宣玨看雀躍期待，莫名覺口發悶，一時分辨不出其中真假是如何摻雜。

他“嗯”了聲, 將長匣遞給。

謝重姒捧過更換過的畫匣, 似是疑地問道：“之前的盒子呢？上面花紋還好看的。”

“扔了。”宣玨不含緒地冷淡道，“日后高什，讓宮人拿。太醫不是說了麼，事小，扭折事大，想在床上躺十天半月才舒坦？”

高跌落的鐵鎖都被震斷, 可見撞激烈。按照那不管不顧的摔法，只傷及皮, 未損傷筋骨, 已屬幸運。

他瞄了眼謝重姒手臂, 袖遮擋得嚴嚴實實，只有腕間和手背上仍能見到青紫痕跡。估計要月余才能全然消退。

謝重姒見他沒懷疑，松了口氣，扯住他袖擺, 聲相：“……要走嗎？”

宣玨不為所：“有事。”

謝重姒還想留人：“不是急事吧？我有話要問你，離玉……”

宣玨淡聲打斷他：“江辭押送京城，要審。有什麼話之后再提——別再任, 爾玉。”

不喜看刻意低伏做小, 但又不能揭穿破此事。

只好眼不見為心凈地退避三舍。

謝重姒不依不饒：“等明天不行嗎？江辭早在應天就被審過幾了吧, 押送來京，不過是最后宣判，需要你作甚？三司里的人都是吃干飯的嗎？還是說你在生氣？”

他當然在氣。

宣玨眸里約有怒火跳竄，被一激, 頭腦嗡鳴，強忍著道：“他說要降，獻上先皇后死因——我去看看。殿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嗎？”

謝重姒愣了愣。

宣玨一點一點掰開謝重姒指尖，側眸看向蘭靈：“夜深了，服侍休息。”

然后頭也不回地轉離去，走出玉錦宮，重回太極殿的剎那，他再也忍不住，抬掌按在桌上許久，手背青筋暴起，再在趙嵐惶恐的神里，將桌掀翻在地——

幾不可見的失態。

書房落針可聞，奏折全部砸在地上，趙嵐趕去拾，生怕摔碎在地的油燈火焰會吞沒這些重臣的奏章。跟隨一路，趙嵐實在不清宣玨怒氣何來，明明玉貴妃今日態度出奇和，這不是陛下夢寐以求的嗎？

不過這話他沒敢問。好在陛下除了對那位偶爾失態，脾氣是一等一的好，趙嵐不開口不作死，指揮宮人收拾，陪著小心侍奉在側。

而另一邊，宣玨走后，蘭靈試探著問了聲：“娘娘？”

謝重姒輕卷角，任由伺候洗漱，在蘭靈小心翼翼地退外間后，將匣中長卷拾起，再看了最后一眼，扔進火焰倏地洶涌升騰起來的銀爐中。

夢境是混的——

宣玨想，他理應看不到這個景。

他徒勞無功地試圖手去阻，卷軸穿過他手掌，落火心。

烈火席卷了十年前的曾經，因著料上乘未曾褪的丹青，徹底剝落撕毀、焚燒灰。

抱著膝，在床上呆愣地看了逐漸湮滅下的火苗許久。

又將頭埋在臂彎間，無法抑制地抖起來，直到天明。

爾后是新的一日。

再新的一日。

徘徊靠近，湯羹糕點，親手奉上，分寸拿恰如其分，難窺端倪。

初秋葉落時，宣玨沒再推卻喂來的葡萄，反手抓住指尖，在齒間不輕不重咬了一下，吮去水，抬眸看，眼神有一瞬間的侵略沉滯，不辨喜怒地問：“過幾日中秋宴席，國賓外客云集匯聚，人多眼雜，想去麼？”

“不想。”謝重姒盡職盡責扮演起恃寵而驕、依賴寵存活的后妃——就像流言蜚語里描述的那般，“你也別去了，留下來陪我唄。”

宣玨一笑：“‘不去’不行。但留下來陪你倒是可以。”

他這日難得兇狠些許，一遍又一遍地折騰謝重姒。懲罰般吻過青紫未褪的手臂，激得謝重姒本就搖搖墜的清明然無存，眼角沁出淚花，一口咬在他肩上，牙關都是抖的：“唔……不要了……”

宣玨輕緩而不容置疑地道：“再來一次罷，殿下。可好？”

又或者是自兵變來罕見地熱，勾得他心甘愿沉淪其間。

沉淪里，宣玨溫地拂開汗水打散眉眼的發，看似是難耐，放緩節奏，微不可聞地輕聲道：“很多東西，本就是你的，殿下。就像那幅畫一樣。你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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