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敵投誠，家人會有什麼后果簡直不敢細想。

沒想到謝重姒仍在沉思。想了想，喃喃說道：“不對勁。”

顧九冰不是直接勸降的。

笑話，人家大獲全勝占了城，誰管你是相爺還是皇帝，來大放厥詞者一律抄斬。

他是獻上一計，趁夜圍了城池，命人放火燒去蘄州糧倉和軍給，再在上游飲水下毒。不是嚴重的毒，頂多腹瀉發熱，但大冬天也能要人命。

三管齊下，本來三萬士兵這麼被折了五千，人心惶惶時顧九冰再墨登場，說得這群兵卒熱淚盈眶歸順投降。

“他圖什麼呢？”謝重姒皺眉道，“只想全而退回燕國的話，不必大費周折。獻計？勸降？燕人不恨他麼？”

謝重姒猜不到老狐貍的意圖，但仍舊覺得三皇兄在玩火自焚。第二日就攛掇父皇發出旨意，言明一切結束后，速帶顧九冰回京，或是就地除掉。

杜絕放虎歸山的可能。

謝溫那邊敷衍地接了旨，不置可否，帶著顧九冰一路南下。順遂至極。

除卻蘄州勸降外，其余邊線，顧九冰曉之以之以理，勸退諸軍，更別提其中還有將領本就是他的勢力，忠心耿耿的手下見到主子，恨不得以頭搶地立刻投誠——

這次謝溫長了心眼，不敢讓顧九冰和他的人手接，喝令燕軍退后二十里。

顧九冰立在一旁，很有異國他鄉作俘虜的自覺，客隨主便至極，在城墻上看到退之不及的大軍，目渺然遠眺，不知在看向何方。

忽然他像是隨口一問：“齊皇又下了旨意，要卸磨殺驢理掉我？”

謝溫也是頂著多方力，妥協周旋，才能領著顧九冰在邊線諸城溜達，同樣煩累郁悶，他皮笑不笑：“畢竟您太顯眼了。”

顧九冰：“看來三殿下頗齊皇猜忌啊。不肯讓你多毫助力。”

顧九冰純屬挑撥離間。

旨意只是為了防止他作祟，他偏要往不肯放他歸燕日后給謝溫助力上靠。

謝溫被他這幾句輕飄飄的話氣得臉發青，擺擺手道：“言重。顧相莫拿孤玩笑了。”

“咱們何時抵達滄州？”顧九冰遠眺邊線，看著連綿未絕的狼煙淡淡地道，“滄州算是最后一站了吧？”

謝溫臉微變，咬牙道：“滄州？不用去。如今那里姓戚。沒必要去討這個嫌。”

想到盡皆被拔的暗線棋子，以及江家所有附近的人脈兵系，謝溫只覺心頭滴。

“哦？”顧九冰笑瞇瞇的，又察覺到可以挑撥離間的隙，引著他向下說去。

沒料到謝溫閉了，顯然痛恨之至，不想多談一句。

邊境的風愈發大了，遙遙吹起南方特有的細沙。

顧九冰的最后一站是窕城。

謝重姒得知這消息時，眼皮跳了跳。窕城距離滄州不過十余里，近若鄰里，要是三哥真去滄州一趟，矛盾雜，易出問題。

但得知謝溫一行人窕城之后便返還京城，松了口氣。

一旁葉竹在勸：“殿下，您早點歇息吧，明兒再忙。您昨晚睡得不安穩，都累得說夢話了！”

平日里殿下安眠甚穩，雷打不的。

謝重姒奇道：“我說什麼了？”

“奴婢在外間，聽不甚清。只曉得殿下您說……”葉竹吞吞吐吐地道，“說什麼別離開都，還說南未定，一人逛不安全……您不會夢到宣大人了吧？”

謝重姒怔了怔，這話耳，應當曾經說過。但定然不是近期說的，也不知是否是對離玉說的。

夢痕無跡，沒甚印象，失笑道：“我哪記得，就你會猜。行了，熄燈吧，要睡了。今兒晚上我好好記著夢，明早匯報給小葉子聽，可行？”

葉竹翻了個白眼，替謝重姒熄燈滅燭，去外室守夜了。

謝重姒平日鮮夢，但近來憂思繁多，覺又又清淺，再加上被葉竹這麼一提，竟然茫茫然不知何間，只有個模糊的念頭，好像也是太元六年。

同樣是個下雪的清晨，鵝雪花變細碎的雪沫，掛在襖絨羽上，被輕輕拂去。

然后躊躇抬頭，勉強而擔憂地道：“要不，離玉，你別離開都了吧。南未定，戚將軍剛領著兵甲出征。一個人逛不安全。就算有暗衛，也難免照顧不周。”

更何況父皇派去的人哪里是保護的？

是監視的。

肯定不會上心。

宣玨廣袖翻飛，嘆了口氣，俊朗如畫的眉眼卻像卸去偽裝掩飾，反倒輕松些許，笑了笑，溫和地道：“殿下不用憂心。”

謝重姒在夢境里回過神來。

哦，原來又是那年離京游歷。怪不得葉竹聽到的夢囈。

之后宣玨便會贈雙環玉佩，再然后，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回公主府。

此時父皇剛賜下府邸，裝飾布局需由定奪。

又累人又折騰。

謝重姒看著自己接過玉佩，正琢磨著怎麼能醒來，或者換個有意思點兒的夢，忽然覺得不對勁。

并未跟隨前世自己的視角開啟無趣的瑣碎。而是青煙游魂般綴在宣玨后。

隨他出了京。

這倒是有趣，謝重姒來了勁，飄來飄去，在宣玨面前打著轉兒，見他毫無反應，全然見不到，氣呼呼地盤杵在一丈遠，半晌，又眼地湊到面點鋪子前，問宣玨：“餛飩味道怎麼樣？好吃嗎？我也好想嘗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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